二爺要站不坐的,抻長脖子打望,終于忍不住大聲問:“熱了沒,是不是燃氣竈又打不着火了?”
這借口夠蹩腳顯眼的,陳則一個專業幹維修的,修燃氣竈比喝水還簡單,哪能這麼久了還打不着火。
裡面沒人回應,二爺白吼一嗓門,純粹浪費力氣,還讓那倆的暗湧流動暴露得更加矚目。
他們幹啥呢,也不分分場合,什麼事不能過了這頓再說?
臉上有些挂不住,二爺不耐煩咂摸了兩聲,急性子等不住了,當即就要起身過去瞅瞅究竟怎麼了。好在後一刻,賀雲西拉住他,反過來為之夾一塊白切雞,神色自若說:“這個是不是街口那家廣東人開的鋪子那裡買的?”
二爺壓下急躁,回:“對,是那家。”
“以前就開着的,好多年了,一直都在。”
“可不,你們小時候就在了,二三十年了都,剛開店那會兒你媽還抱着你,陳則還沒出世,懷着呢。”
外面寒暄,聊一聊。
廚房内,陳則他們能聽到外邊的談話,方時奕立在竈台面前,随陳則後面打下手。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耳朵被炮仗打聾了,還是腦子有毛病?”陳則刻薄嘴毒,稱得上是惡語相向,他以往從不罵方時奕,可此刻像對待仇人,咋傷人咋來,“我他媽說的你當放屁,聽個響就完了,追着惡心我,有意思?”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加之這麼多年朝夕相處下來對陳則的了解,方時奕這下懂得了避讓,終于服軟。
問題橫在中間跨過不去,那就暫且不管,适當的服軟和求和反而更有用。
這一套對陳則向來好使,他吃軟不吃硬,辦法越是尖銳越不行,相反,軟和求一求還有點作用。
“我來看看,沒想怎麼……不曉得你也在。”方時奕說,今晚的确是順路過來探望二爺,不是故意。
“看完了,那現在可以走了。”
方時奕不吭聲了,緘默。
陳則今天火氣大,剛哐當一下盆子砸案闆上了,沒控制住力道,不鏽鋼盆直接幹進去一個大凹坑,沒法兒再用。
到底是在二爺家,不是自家亦或露天燒烤攤,在這兒鬧起來太難堪,陳則有數,他倆講話都壓低嗓門,盡量不讓外邊聽到。
方時奕挺會挑場合,趁其熱菜,問:“我媽前些天是不是找你了?”
看樣子已經清楚了,瞞不過。
陳則不答,省得啰嗦。
這事得解釋,方時奕認為很有必要,可惜陳則不這麼覺得,斜睨他:“有完沒完?”
方時奕張了張嘴,嗫嚅:“不會再有下次,對不起。”頓了頓,再添道,保證,“之後我會處理好。”
陳則抓着鍋鏟,一個字沒回了,多說無益。在這裡待得夠久了,端上菜,側身出去。
方時奕站那裡,竈台上的菜一次端不完,他幫着拿剩下的,後一步跟上。
他們的不愉快就差擺在臉上,不要太明顯,是個人長了眼睛都能看出來。
二爺目光分别落他們身上打量,顧及賀雲西,這會兒不便多言。二爺起來幫着接盤子,不着痕迹與陳則換個位置,換成自己挨着方時奕,把陳則擠到賀雲西左手邊,心裡犯嘀咕,擔心陳則火上來了會和方時奕動手。
“你們估計都還沒吃晚飯,行了,墊巴兩口填填肚子,吃飯要緊。”
适度打圓場,找點不那麼尴尬的聊頭。
二爺不敢把陳則拉出來,冷着,由他消消火再看。
轉而繼續同賀雲西拉家常,講到一半,無心提及方時奕,想着他們都在慶成市發展,當兩人常有來往,于是問他們在那邊咋樣。
賀雲西直白,淡聲說:“不了解,我們不熟。”
哪壺不開提哪壺,二爺一怔,瞬間明了了,趕緊岔開,又把話轉到陳則頭上。
“别光顧着吃,喝點。”
陳則不喝酒,但還是拿起杯子做做樣,沾一小口。
而剛放下杯子,桌下,突然被踢了一腳。
也不是踢,就是有什麼挨了上來,有意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