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光友問陳則:“你開維修店,一個月掙多少?”
陳則老實,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數,說:“這兩年老顧客多起來掙得還可以,平均下來差不多,夏天掙,天氣涼快少。”
“不掙的時候就跟着老王頭幹道士,算下來也蠻高了。”曾光友還挺了解,一開口比其他人都懂行,“這錢,天熱掙的起碼占一大半,就數着空調單子高空作業拿點,一天接好幾單,不要命似的,多高的地兒都接。”
看他不上眼,曾光友講着又批判,他能掙這麼多,基本是靠拉低均價搶單,破壞本地同行市場,砸了别人的飯碗換的。
同行高空作業安兩三台空調,總的下來能保個五六百,陳則老鼠屎壞一鍋湯,他高空費或低,或不收,市場價銅管每米一百起,他要價便宜至少十塊,人家一副墊子四五十,他是三十就賣,什麼都走低價,誰能幹得過他啊,活閻王要錢不顧他人,市場盤子就那麼大點,他倒是吃飽了,多少人都餓着,勉強混溫飽都夠嗆。
任由曾光友陰陽怪氣,道不同不相為謀,陳則安靜不辯解。
誰不想拿高價,他也不例外,可就是盤子有限,要想在短期内掙足夠的錢,便隻能靠低價快速走量,不然幹不過同行,也不可能在兩三年内就積攢起一批老客源。
曾光友講話難聽,可實在中肯。
但凡陳則不是本地人,有二爺他們這些老一輩照拂,加上家裡确實難過,換成其他人,早被同行收拾了,搶飯碗搶到這份上,他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其實也是在變相敲打陳則,教他,曾光友久聞他大名,他還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得罪了多少人,和平巷這邊地方巴掌大點,五金店受影響不大,可往後陳則要繼續撐起這家店,這樣的行事方式可太差勁了,萬萬行不通。
陳則變通快,懂曾光友的用心。
“飯得分着吃才長久,吃獨食總會撐出毛病,目光放遠些,短視要不得。”曾光友語重心長講。
不隻去窗簾店,曾光友帶陳則還見了兩個長期合作的小工頭,都與曾家沾親帶故的,五金店要轉讓的消息一出,好些個以前長期在店裡拿貨的都處在觀望中,這倆是少有的願意保持原有合作的。
曾光友的第三個條件就與他們有關,一旦店鋪轉讓,曾光友要求不準更換店名,且原先的定價、合作分成等等,不能有太大的變動幅度。
五金店多年積累的口碑全靠誠信經營,曾光友深谙生意之道,這家店之所以能堅持幾十年,靠的就是這些人脈資源,沒有他們的支持,光友五金店早倒閉了。
以為老頭兒會提什麼苛刻的條件,結果就這,陳則愕然:“沒了,還有呢?”
“沒了。”曾光友滿頭發絲銀白,臉上滄桑,語氣裡帶着滄桑感慨,轉店是無奈之舉,五金店不僅是他的心血,一堆人也靠着店鋪過活,他真正最放不下的在于此,怕陳則接過店後翻臉不認人,亂整,後面會把那些老夥計趕走。
陳則的口頭保證沒用,得簽合同,白紙黑字寫下來,曾光友給他時間考慮,不願意還可以反悔。
簽這類合同必然是陳則吃虧,畢竟誰能擔保以後,這無異于是要陳則負擔起一群人,他受制約,往後的選擇都綁死了,有更好的路子也不能選,得緊着這些人。
“如果他們不撐着我呢,我也得全管?”陳則擰眉,不大能接受。
曾光友态度堅決:“你想清楚,不能答應就算了,能咱們再談。”
“我想想。”
“想好了給我答複,多想幾天,别那麼快下決定。”
離開半個多月的賀雲西抵着下旬的尾巴回北河,下飛機是陳則去接,二爺讓去,特地将攬勝車鑰匙塞到陳則手中,勒令開這個車。
思及對方幫了忙,陳則照做,準時接到人。
車上。
賀雲西坐副駕,先說:“禮物收到了,我媽讓給你帶個好。”
說了要送賀女士生日禮品,陳則沒食言,因為不知道賀女士的住址,于是買了條絲巾請張師代寄到慶成市。
“客氣,也沒什麼。”他回道。
賀女士也回贈了東西給陳則,讓賀雲西帶回這邊。
聊了會兒,陳則舊怨重提,狀似無心說:“你和方時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