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映美滋滋地吃了這頓飯，還喝了點小酒，他沒問價格，但這可能是他喝過最貴的酒。

他吃完又有點傷春悲秋，覺得這像是“最後的晚餐”。上一次他們一起在外面吃飯還是年前的事，轉眼新年都過了快兩個月了。

前些天還沒有分開的實感，但日子越是往前走，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走吧。”秦祈嘉拎起衣服。

宋星映想問“這就走了嗎”，旋即聽見愛秦祈嘉道：“上去吹吹風。”

“噢噢噢。”

兩人又踩着吱呀吱呀的木梯往上走。樓梯是很堅固的，鬧出這種聲響隻是為了契合古風的主題，營造一種江湖風氣。他們就像大俠一樣在屋頂上坐了下來，四面沒有倚靠的東西，隻有屁股下面墊着一個柔軟的蒲團。

這時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不是徹頭徹尾的黑，而是墨水一樣的深藍，尾巴還綴着點灰蒙蒙的雲霧。

宋星映驚奇地發現：“秦總，你看見了嗎？這裡能看到星星哎。看到沒有？最亮的那一顆！那就是金星吧！”

秦祈嘉便随着他的指向看過去。

三個月将至，宋星映是走是留，法律都不再束縛他的行動。秦祈嘉不想像公司和節目組那樣逼迫他，他給他機會、給他選擇。

氣氛很好，雖然這麼說很破壞氣氛，但現在很适合成為分别之前、電影落幕的最後一個鏡頭。

秦祈嘉沒開口，就聽見宋星映指着前面的商鋪說：“那裡适合開一家酒館。”

他說的店已經閉門謝客了，店離客流量最大的中心街道不遠，但藏進了巷子裡，環境相對僻靜，燈火闌珊，靜心怡人。

秦祈嘉的心髒強烈一跳，他不動聲色問：“你想嗎？”

宋星映卻搖頭。

酒精起效了。宋星映感覺兩頰有點熱，但涼風吹過來很舒服。

他半開玩笑地說：“我想就可以嗎？那也太癡心妄想了。A市雖是大城市，哪哪都好，但我還是想去一個普通的城市過普通的生活。”

話說到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在這件事上，秦祈嘉終于跟宋星映有了點默契。先前他沒問過宋星映想要什麼，就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塞給他。如果宋星映決定留下來，他才覺得奇怪。宋星映看似随意，其實内心很有想法，而且不會随便更改。

宋星映眸光亮亮地望着他：“秦總，謝謝你的禮物。”

這不是秦祈嘉的安排，實際上，他什麼都沒安排，這個晚上他希望宋星映随心所欲。

宋星映說想過平淡的生活，想開一家小酒館，每天快活唱歌喝酒，跟朋友們聊聊天。于是秦祈嘉讓人去安排，做了市場分析，他親自選址，看中了一個店面，離家不遠，通風和采光都很好——這原本是他打算送給宋星映的禮物。

但最後他改變了主意。

回去時，他們遇上了一個男人，他欣喜地朝他們走來，目光牢牢鎖定秦祈嘉。

“祈嘉？”

“嗯。”

“前幾天剛見，今天又見，太巧了！”

男人熱切地想向前跟他擁抱，秦祈嘉卻轉頭對宋星映說：“這是江興平。”

江興平刹那變了臉色，他也沒有遮掩，冰冷的視線對着宋星映一通掃描，笑問：“祈嘉，這位是？不介紹一下嗎？”

宋星映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了一絲敵意，不舒服地努努鼻子。

“朋友。”秦祈嘉潦草地帶了過去，多餘的話他就不說了，反正宋星映跟江興平不會有太多交集，沒必要多此一舉。

江興平等了一會不見下文，也不問了，而是笑着邀請：“祈嘉，好不容易碰上，一起去喝杯酒吧，你朋友可以一起來。”

江興平男女通吃，背景很複雜，算半個娛樂圈的人，向他表白過，但花花公子的戀愛秦祈嘉不感興趣，也不想讓宋星映跟他沾上關系。

如果宋星映有需要，他可以幫忙，不需要江興平。

“不，我們喝過了，先回去了。”

“你們都喝酒了？要不要我叫人分别送你們回去？”

秦祈嘉：“不用，我們一起回去。”

江興平還沒理解這個“一起”是什麼意思，秦祈嘉就将人帶走了，走得那叫一個幹脆決絕、不給面子。

宋星映恍惚回神。

“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

他們雖然沒什麼默契，但秦祈嘉總能準确無誤抓住宋星映走神的每個瞬間。

宋星映覺得這一天很完美，但那個姓江的很敗壞興緻。

雖然他不喜歡江興平，但他也意識到一件事，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裡。他給不了秦總想要的回應，他應該離開。

秦祈嘉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就像霍婉說的那樣，他們“門當戶對”，他們“情投意合”。

回去的路上沒人說話。兩人一左一右霸占車後座，撇開臉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

燈紅酒綠，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