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乘坐電梯時，洛姝才發覺自己的半個肩頭和頭發被雪水沾濕，米白色的羊呢面料濕了一塊顔色略深，發梢還墜着水珠稍稍打卷。

她看着電梯鏡子中的自己，這模樣有些狼狽。

頭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淋濕的，會不會從剛見到池煜和他說話的那一刻？妝是下午畫的，晚上和朋友約了飯之後準備一起去逛街，誰知道謝雨杉跑丢了，她隻好和朋友告别去找弟弟。

找了那麼久，妝會不會有些花了？

她跟池煜離得這麼近，他又盯着自己看，一定能看到吧。今天卡粉了嗎？似乎沒有吧，妝挺服帖的……

謝雨杉亂跑找不見人讓她神經也很緊繃，跟池煜面對面說話的時候，微笑還得體嗎，表現得自然嗎？

……真讓人頭大。

洛姝貼近鏡子看了眼今日的妝容，美瞳沒有滑片，睫毛沒有被刷成蒼蠅腿，沒有任何地方卡粉浮粉，隻有口紅有些掉了沒來得及補。

她抿了抿唇，下意識想從包包裡掏出口紅補一下妝，在摸到口紅的時候又頓住，電梯樓層到了7，再補口紅似乎已經沒什麼必要。

電梯裡就他們三個人，謝瑞看在眼裡，問：“今天你的妝容跟平常一樣精緻。為什麼一直盯着看，是哪裡不合心意嗎？”

洛姝笑了笑：“隻是覺得我還可以化得更好。”

謝瑞失笑着搖頭，洛姝自從見過池煜之後就有些一反常态，他沒有往這上面再提，隻是說：“那我拭目以待你卓越的化妝技術。”

說話間，樓層到了。

洛姝迅速回了套間，卸了妝梳洗完吹幹頭發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鐘。

困意席卷，她閉上眼睛準備陷入睡眠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聲，讓她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困意消了大半，她拿起枕邊的手機點進消息數量為1的微信，看清楚是關注的公衆号發來消息：「粱城這家店，火了！免費吃！很多人趕來……」

快速掃了眼内容，她興緻缺缺地點了退出，在看見池煜的微信時鬼使神差地點進了他的頭像，消息界面隻有他申請發過來的那條，簡單的兩個字，做自我介紹似的：池煜

連标點符号都沒有。

她又點進他的朋友圈，上一條朋友圈的日期是去年夏天，是一張照片，拍了隻金毛的狗腦袋，他的左手入鏡，白皙修長的指節垂在一側，手腕似乎有一道小小的疤。

洛姝點開圖片放大，她記得這個疤，是以前上學的時候，池煜揍了個對她開黃.腔的人留下的。

這隻金毛會是他倆以前撿到的那隻嗎？

或許是那隻，他倆撿到狗的時候它還沒滿月，她跟池煜一起照顧了三個月之後，她就沒再去過池煜的住處，之後忙着處理出國的相關事情，自顧不暇自然就注意不到旁的事。

池煜的朋友圈沒有時間限制，但幾乎一年内發不了幾條，随手一翻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年前的朋友圈，他養的綠植長勢喜人。

她不太懂養護花草，兀自往後翻了幾條，朋友圈配圖的照片無一例外都是一張圖，或是風景，或是建築，很少有文字，也就看不出任何情緒。

洛姝沒再往下看，縮在被窩裡翻回第一張照片，那道疤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鬼使神差地點了保存，提醒她“已保存到系統相冊”的下一秒，彈出來一條微信消息。

池煜：還沒睡？

洛姝怔了一下，難道是手速太快，點進頭像不小心觸發了拍一拍？

她立刻退出池煜的朋友圈，點進消息界面才發現自己多慮了。

回什麼呢？

打出的字删删減減，最終什麼都沒有回，丢掉手機整個人蒙在被子裡醞釀睡意。

可思緒已經亂了，她十分清醒，胡思亂想了許久，最終決定。

睡醒了再說。

*

「對方正在輸入…」

池煜等了一陣，備注上的那行字重新變成了名字，又變成了正在輸入，反反複複，他也沒能等到洛姝的回複。

他看了洛姝的朋友圈，很可惜僅三天可見，唯一能了解到她生活近況的方式被阻斷。

落地窗外，雪沒有停下的趨勢，金毛小狗興高采烈地搖着尾巴，一邊去看窗外紛揚的雪花，一邊用腦袋去拱始終垂着頭看手機的主人。

腿被毛茸腦袋一個勁地推，池煜低下頭，摸了摸它：“德芙。”

“汪！”德芙尾巴搖地更歡。

池煜摸了摸它的耳朵：“你媽媽回來了，想不想見見她。”

原先隻有手掌心大小的幼犬長成了乖順的大犬，而那個學生時代總是會對貓貓狗狗發散愛心的小姑娘，憐愛地摸着小狗腦袋，心生憐憫：“我們養它吧。”

掌心的溫度從殘留到消失，眨眼間竟然過了九年時間。

*

Milo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看雪。

早上八點雪還未停，用鵝毛大雪比喻再合适不過，他驚地張大嘴巴，盯着窗上堆積的雪花看了片刻，迅速洗漱完畢穿好衣服沖出去按洛姝套間的門鈴。

洛姝在睡夢中被吵醒，在床上賴了會兒才起來開門。

“早上好姐姐！”謝雨杉雙手放在身前，頭發被梳了起來，像個小紳士：“你看見雪了嗎，好漂亮好漂亮。”

洛姝帶着他進客廳，拉開了窗簾，她倒是沒想到這場雪下了這麼久還沒停，城市的鋼鐵森林銀裝素裹，入目皆是雪色。

“現在看見了。”有些刺眼，洛姝拉上半邊窗簾要回卧室繼續睡：“等會兒早餐送來你自己吃。”

謝雨杉乖巧應下：“好的。”

洛姝回了卧室沒把門關嚴實，躺回床上沒睡着在看手機，熊孩子又敲響了門：“姐姐。”

在得到應允後，謝雨杉趴到床邊攥着被子的一角，“姐姐，你有沒有……”看着洛姝點進一個聊天對話框發呆，那個人給她發的消息她并沒有回複。

謝雨杉很早就開始認漢字，他的注意力輕而易舉地轉移，盯着那條消息不由得讀出來：“還沒睡？”

“姐姐，這都是昨天發的了，你為什麼不回人家呀？”他湊近屏幕，邊說話邊看着洛姝的臉色：“好沒禮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