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姝這一刻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去見他，現在，立刻。

“這個點給你打電話，耽誤你休息了沒？”

她一邊生硬地找着話題，一邊快速從衣櫃裡找出衣服。窗簾被她拉開半扇，窗外已經飄起了雪花。

前幾天，天氣預報就預告今夜有雪，雪花果然在夜裡十二點如期而至。

池煜笑着回答：“怎麼會，還沒到休息的點。你怎麼還沒睡，是睡不着？”

夜裡氣溫低，洛姝摸到保暖的羽絨服，想了想還是換成輕便的呢子外套，随便套了條圍巾。

“沒有，打算睡了。”

洛姝已經開始穿鞋了，甚至打了車距離自己還有兩分鐘就到。她蹩腳地撒了個謊：“就是不小心誤觸了你的号碼。”

池煜心說，那還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沒拆穿，唇角卻愉悅地揚起弧度，隻是說：“很晚了，睡吧。”

“你也是。”洛姝挂斷電話，三步并作兩步下了樓。

*

唐烨見池煜煲完電話粥，不再和小李高談自己的感情史，湊到他跟前：“不就是給你打個電話，你怎麼笑成這樣啊，就這麼高興？”

“就這麼高興。”

池煜笑着說：“說了你又不懂。”這還是自重逢以來，洛姝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我确實不懂初戀的含金量。”

小李接話道：“初戀就這麼難忘嗎？”

“我就忘了啊。”唐烨乜了池煜一眼：“他是例外，他初戀可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要有那麼漂亮的小青梅，我也忘不掉。”

洛姝第一次來店裡是和趙慕挽一塊來的，穿着小香風類型的羊羔絨外套和直筒褲，頭發盤得低，發質看得出來很好，燈光下很亮很順。

妝容雖然淡，但是五官擺在那，面部輪廓流暢，臉很小，眼睛很大，唇型也很漂亮，總之怎麼化都是錦上添花。

那時她規規矩矩地坐在吧台位陪着趙慕挽，唐烨進店看見趙慕挽的時候打了聲招呼，洛姝也恰好面向他，經過趙慕挽介紹後，朝他笑了笑。

就那個時候，唐烨被她美的沒能立刻說出話來，後來知道洛姝是池煜忘不掉的初戀後，他總說池煜就是命好。

小李撓撓頭：“來咱們店裡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也沒見老闆見一個，忘不掉一個。”

唐烨“啧”了聲，在他頭上敲了下，繼續吊兒郎當地坐在吧台椅上大談感情史。

池煜興緻缺缺地聽着唐烨從幼兒園說到大學，說到大四将要畢業的時候，那個令他有些難忘的前女友，“那時候我喜歡她，她心裡門兒清。畢竟我各種獻殷勤，話說得也很直白。不過她就吊着我，不同意也不拒絕。唉，不說了。”

他說到半截不說了，小李還等着下文，焦急道：“烨哥你真是……咋還吊人胃口呢，說呀。”

池煜沒什麼反應也不好奇後續，畢竟他和唐烨是大學同學，唐烨跟那女生怎麼認識到分開，他都清楚。

他心不在焉地想，現在自己和洛姝似乎也變成了這樣，他是進攻的那一方，而洛姝也不拒絕，他倆揣着明白裝糊塗。學生時代的窗戶紙倒是好破，表明心迹後便展開一段不知未來隻看眼前的青澀戀愛。

怎麼現在就不行了，難道是那時候的勇氣都用光了麼？

唐烨還在吹水，池煜快聽睡着了，聳拉着眼皮分出神在聽吉他手彈曲子，一首好多年前的輕音樂，以前洛姝坐在他單車後面哼過的。

唐烨沒有理小李，仍舊沒繼續說下去，他推了推池煜的胳膊：“回頭。”

池煜沒搭理他，困意稍稍消減，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十二點零七。

與此同時，吉他手彈得那首曲子進行到高潮，唐烨很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肘擊：“洛姝來了！”

困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池煜錯愕回頭，果然看見門口那道纖瘦的身影，她似乎是跑來的，鼻頭通紅，劉海不規整地垂在額前，頭發上粘着稀碎的雪花。

離她最近的那桌人看見她匆匆而來的模樣，又看着她頭上的雪花，納罕道：“外面下雪了嗎？”

她點頭，輕聲回了句“是的”，氣息還有些不穩，目光落在吧台位坐着的池煜。

他也在看着自己，那張自重逢後始終帶笑容的臉，第一次讓洛姝看見愕然的神情。

剛要邁開步，池煜已經走到她面前，幫她臉頰上粘着的碎發繞至耳後，又幫她擦掉頭上的碎雪：“不是說打算睡覺了麼，怎麼找過來了。”

說着，又碰了碰她的手：“冷不冷？”

“不冷。”洛姝的手很冰，她緊緊攥着，“給你打電話之前，我做了個夢。”

池煜拉着她進了二樓休息室，把燈打開，讓她坐在椅子上，問：“夢到我了麼。”

“是啊。”

洛姝仰頭看他，重複：“夢到你了。”

其實沒有。

夢裡那間冷冰冰的病房裡，隻有他情緒失控的父母，夢見的内容并不美好。

池煜笑了聲：“說說，夢到什麼了。”

洛姝默了兩秒，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艱澀道：“夢到你說讨厭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讓我别再出現你面前。”

這個場景洛姝曾幻想了無數次，每當她假設在某個街頭，或是路口，突然遇到了那個被自己單方面分手的池煜，他會漠視，會控訴，又或是說狠話。

可現實卻是他始終再朝着她跑，不管她是原地止步，又或是退縮不前，他都朝向她的方向，沒有偏移。

池煜歎了口氣，他低着頭，看着洛姝有些濕潤的眼睛，他擡手，放在她發頂上：“因為這個被吓醒了，所以給我打了通電話還不夠，又來見我。”

那個噩夢帶來的惶然，在此刻在看見池煜的時候，已經煙消雲散。

洛姝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她說：我想見你。”

“想确認你不是……隻存在我的夢裡。”

她這話已經很直白了，池煜卻還是問：“為什麼？”

他站着不動，洛姝仍是仰着臉看他的姿勢，“你知道我的意思。”

池煜彎下腰，湊近她，“可是我想聽你說出來。”

距離太近了，近到洛姝看見他略高的眉骨下，雙眼皮的褶皺不算深，濃密眼睫纖長，輕輕顫着，略上翹的眼尾像一把鈎子。

池煜的五官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帥，帥氣中帶着精緻的漂亮，面部線條依舊流暢，但比少年時候要硬朗，成熟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