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夢短暫的夢到了陳恕,夢中他的臉已經開始變得模糊,清晰的隻有他沉靜又冷漠的一雙眼。
所以當夏瞳推開江煜辦公室的門,看見坐在他對面熟悉的那張臉時,皺了皺眉,想退出去看眼是不是看錯了什麼大門。
“快進來吧,我介紹你們認識。”江煜招手,打斷了夏瞳的退路。
還你介紹呢,我比你熟多了。
她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卻泰然自若,拉來把空置的椅子,放在了江煜旁邊,坐在陳恕對面。
“這位是君誠的副總經理,夏瞳。”
她笑得疏離又職業,連手都沒有伸,隻是和陳恕點了點頭。
陳恕沒有在意她的不禮貌,她裝作不認識,他也不當場拆穿她,順着夏瞳的表演:“你好,我是陳恕。”
江煜腦子裡沒兩根弦的情商此刻又發揮了反向作用:“你倆高中校友,又是大學校友,難道沒點印象嗎?”
她避而不答,幾次遇見陳恕都不在她的意料範圍内,本想着兩人從此以後并無交集,可以順其自然的遺忘,卻總是因為一些意外而相遇。
江煜不知道他倆的恩恩怨怨,隻當做真是不熟,做了個東道主介紹:“陳教授,在海城研究所工作,華宇的項目就是和陳教授的團隊合作。”
她和陳恕的年級差了一屆,鮮少有課程能重疊,那麼大的校園,很難捕捉到一個人的蹤迹,但喜歡一個人上頭的時候,什麼辦法都是可以想出來的。
她從夏明祈那裡要了陳恕專業的一學期課程,挑選出來了少得可憐的公共課,這還不夠,多的公共課的學分全用來去選和他同一節的專業課。
舍友誇贊她:“為愛舍命陪君子,你牛。”
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她刻意而為,有時恍惚的想起,她抱着書本坐在陳恕旁邊時他隻有冷漠的眉目。
應當是不耐煩。
真要希望兩人毫無交集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多了個合作。
始作俑者毫無反應:“正好我定了餐廳,一起去吃個飯,當做是校友聚餐了。”
她不想因為私人關系影響對公合作,但也确實不想去吃這頓地位有些尴尬的飯,拒絕得很官方:“我就不去了,晚上有事情。”
“呦,你老公晚上來接你?”
其實今天夏瞳沒讓沈懷卿來,那個溺水的夢在她即将第二次踏進河流時提醒了她,讓她有些軟化的心又冷靜了下來。
她覺得還是保持最初的狀态,對兩人最好。
但在這兩人面前,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謊:“嗯,他來接我。”
“行。”江煜拿起椅背的外套,和陳恕二人也同時起身,“正好一起下樓,學長搭我車走。”
夏瞳沒說話,人都站在了電梯口,看着江煜把電梯按了下行,回頭跟她笑得賤兮兮:“今天真是不巧,校友聚會失敗,下次改天我們一起吃個飯。”
陳恕很有風度:“看夏總時間。”
電梯來了,陳恕先進了電梯間,夏瞳小聲說了句什麼,江煜沒聽清,湊近問她:“嘟囔些什麼話。”
沒好氣地白了這邊沒眼色的人一眼:“在想,我倆在讀書的時候真的是連朋友都算不上。”
“莫名其妙。”江煜邁了進去,“你今天心情不好?”
“沒有。”
電梯下行,夏瞳就站在最前面,封閉空間内的三人默默無言,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數字跳躍的屏幕上。
從來沒覺得辦公室這麼高會有這種弊端,一層一層的跳,怎麼都跳不到負一樓。
陳恕站在最後,目光越過中間的江煜,落在她披散在肩後的長卷發上。
柔軟、蓬松、在電梯幽暗燈的折射下有着栗色的光澤,看起來就像是花了大價錢養護,很符合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大學的時候她還是直發,也長長的披在肩後,興許是打理起來費了些力氣,她在學校附近随便找了家理發店剪頭發,結果技術不佳的Tony把她的頭發剪得亂糟糟。
夏瞳連他都不想見,陳恕給她占了座位她也當做看不到,兩人遙遙坐在教室裡相反的角落,一敲下課鈴背着書包就沖,兩人就這麼不打照面了幾天。
陳恕也費解,終于在一趟公共課下課後在教室門口逮到了正往外沖的夏瞳,也看清了她帽子下面那被剪得像被狗啃一般的頭發。
有些想笑,又怕夏瞳生氣,忍住了。
她氣哄哄地拖着他往外走,邊走邊把他往這邊看的腦袋擺正:“不許看了。”
他們唯一交集的時間,就是還在象牙塔裡時,套着學生的外殼,金銀富貴包在殼子裡,分化得不那麼明顯。
一旦蛻下,人便分了三六九等,有人往上,有人向下,從此泾渭分明。
夏誠晟給他看從市中心的高級餐廳就能望見的商場和寫字樓,君誠置地的四個大字淩駕于上,金碧輝煌。
“這是我的産業之一,以後都将是我兒女的。”
話語點到為止,不戳傷他的面子,卻又足夠讓一個貧困又自尊的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