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焦洋涼薄的眼神,久違的恐懼再次爬上陸雨娴心頭。
方才她吃得高興有點太忘形了,忘了她現在在焦洋眼裡身份複雜得很,一點都不清白。
這位鲛尊大人和人界勢同水火,尤其是修仙之人。若不是還有情命牽,她早在他手上死了八百回了。
她剛想打起精神再應付一番,但眼皮又沉了沉,重得幾乎要擡不起來,她意識到自己現在困得不正常,就算再困也不該漸漸感到意識飄忽,和在人間數學課上犯困的那些日子完全不一樣。
甚至,她的這不知名的困倦已經漸漸影響到了無堅不摧的鲛尊殿下,焦洋原本冷漠的眼神慢慢沾上了些許慌亂。
“小人類……小人類!”
陸雨娴搖晃着身子,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颠一颠,在海浪中沉浮。
“陸雨娴!”
就在她感到七魂六魄已經快要溶解在這片海的時候,一股強烈得堪比502膠的力量又将她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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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裡之外的仙山上。
身受重傷的銀袍重将真端坐在蓮花陣上。雖然他身上的傷幾乎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反噬,但他還是狠狠地将這一筆記到了焦洋和陸雨娴頭上。
尤其是陸雨娴,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她剛進仙門的時候,自己還指引過她,她今天長本事了,爬上了鲛尊的床,就敢狐假虎威這樣對他動手?
銀袍重将義憤填膺地将自己的悲慘遭遇添油加醋眉飛色舞地和靖元仙尊講了一道,這段話堪比演講級别,别看他一介武将,愣是将這故事說得繪聲繪色,從頭到尾一個細節也沒落下。
靖元仙尊耳朵聽得馬上要起繭,但鑒于這人還有點利用價值,也沒非逼着他閉嘴。想着這一個沒辦成事,後頭的萬一還有希望。
結果,等來的就是一個接着一個回到了仙山,身上也有些傷,但沒一個像銀袍重将這麼慘的,馬上又多了幾分憐愛,更不忍心打斷了。
其餘人相對話少,隻補充了一些細節。
仰烨仙君也在一旁聽了,越聽越覺得傳奇。
他們口中說的那個飛揚跋扈恃寵而驕的陸雨娴,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充滿靈氣和生活熱愛的小仙子嗎?更是與他徒弟栾谷口中的那個活潑美麗、古靈精怪的陸雨娴大相徑庭。
隻是,靖元仙尊聽完這些,直接下了斷論。
他無需辨認他們話裡的真假,又或許,他們回來彙報的真假也并不重要。
“豈有此理,這個欺師滅祖離經叛道的陸雨娴!本尊這就給她點顔色瞧瞧,讓她不要忘了自己是哪裡走出去的人!”
靖元已擡手默念掐訣,打算給陸雨娴一點顔色瞧瞧。
在招她進入仙門之時,他就已經料到了這種情況,幸好事先留了一手!
陸雨娴身體中的食欲蠱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能解除,即便是焦洋。
這個蠱特點就在于好吃食量大,且一旦發作,消化之時對宿主的能量消耗巨大,嚴重之時會導緻休克。
雖然中蠱的反作用不能通過情命牽傳播,也足夠陸雨娴受一頓,牢牢被他牽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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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雨娴!”
“……”
“蹭”地一下,陸雨娴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五米半徑的圓形大床上。
那種以為自己又要死了結果發現還活着的驚奇之感和飯前醒來的那下,感覺如出一轍。
本來快要碎掉了但又被莫名一塊塊拼好了的陸雨娴坐起身,這次先看到的不是寒霜印,而是一群圍繞着她的小水靈,似乎還在給她……量體溫?
“醒了?”又是在身後,傳來焦洋的聲音,隻是比之前那次更沾疲憊。
“嗯……”陸雨娴還沒弄清楚狀況,問道,“我又睡了一覺?”
焦洋沉默地看了她一陣,緩緩開口:“算是。”
陸雨娴納悶,什麼叫“算是”?
是就是,非就非,還能從祖宗口裡聽到這麼不對勁的回答了。
焦洋遊上前來,尾尖沾上床,傾過修長的上身靠近她,陸雨娴下意識往後避了避,感受到他的手貼上了她的額頭。
陸雨娴眨眨眼,隻見焦洋緊鎖的眉頭松了些,她問:“有什麼問題嗎?”
焦洋:“沒問題。”
聽起來輕快的三個字,但語氣并不算好,甚至有些厭惡。
陸雨娴不敢刨根問底,雖然能感覺到他散發出的那種厭惡似乎不僅僅隻是針對她的,有點憤恨全世界的意味,甚至都少了幾分自恃。
她咂咂嘴,又感受到了唇齒間泛出絲絲清冽,這麼想來,這獨特的深海之息應該和她進食分泌的唾液沒關系,倒像是她每次睡醒後會出現的莫名味道。
即是睡醒才感到的,陸雨娴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氣息的來源是什麼,隻覺得好聞,還有點……好吃,令人心神愉悅。
每次睡醒了之後就會覺得身體倍兒棒,睡眠質量好到感人,她可以一拳打死牛。
既然如此,已經休息充分,陸雨娴轱辘爬到床邊穿上鞋子,邊和焦洋說道:“事不宜遲,鲛尊大人,我們去巡海吧。”
焦洋瞥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無語至極的時候真會想突然笑一下,邊揉眉心邊道:“天已經黑了。”
陸雨娴擡起頭,看向高不見海面的深海之外,有點茫然:“海底還能看到天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