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撚起葉子，入手是堅硬的觸感，還帶着點暖意。

林無霜似乎念了一句口訣，撚起葉子抵着額心，他的雙耳一空，周身卷起無形的風，腦中湧過無數細碎的畫面，在與過去将連微連之時，一個虛影出現在他面前，與他額間相抵，同樣的姿勢，他甚至能聽見對面的呼吸。

沒有想象中的剝離神魂之痛，林無霜就這樣憑借一片葉子，輕而易舉地從他身體裡出來了。

他直愣愣的目光盯着對面的人，隻是被一張葉子狀的白色面具嚴實地擋住了。

那個面具很奇特，無孔無眼，仿佛是貼在臉上一般。

他真的是魔物嗎？

似魔非魔，為身不正——

縱使不是魔君，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

忽然一股陰冷的氣息剝皮抽骨，他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滕六臉上憑空多了兩條皺紋。

是他眼花了嗎？

他下意識地靠近青銅鼎，想烤烤火暖合一下。

鼎中的幽藍火苗跳躍，如變化無端的咒文，火焰跳動間，衆生景象如泡沫般轉瞬即逝。

徐右吾感覺心髒如沉鐘般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悠久的長鳴從遠古襲來，經久不息。

他的魂魄好似随風離體，一夜橫渡千年。

眼前有無數場景如驟雨襲來，明滅之間，他看見諸民朝聖，虔誠地跪拜着一棵參天古木；魔君降世，萬物在天火的陰影裡化作齑粉；“禍水”重現，黝黑的長河流向無何有之鄉……

突然有一隻溫涼的手阖住了他的雙眼，他聽見衣袖摩挲的窸窣聲，柔軟的輕紗拂過耳邊，牽起不知何起的思緒。

他的思緒躺過平蕪山川，越過阡陌小路，随着細雨流入地底暗河，從此不見天日。

“太阿寶劍可斬斷生死塵緣；而往生台是天下魔怨之氣的終結之處；往生台之下，是無妄離火，可焚盡世間七情六欲。經此三個過程，才能将魔障徹底清除。”

夢中的聲音杳遠，好似消失的記憶複蘇。

隐約間，他聽見另一個聲音穿破水面，好似在責怪。

“生魂直視無妄離火，會緻使七魄離體，你師父……沒教你嗎？”

隻是此時，徐右吾仿若曆經千山，越北渡南的候鳥，終于到達魂牽夢繞的彼岸枝頭，無心再思量其他，隻顧酣然入夢。

他恍若聽見一聲輕盈悠長的歎息，如一張絲綢毯子蓋在了自己身上。

林無霜看着倒在自己懷裡的人，眉頭不經意舒展開來，壓低聲音道，“小孩子，就有這到點就睡的毛病……”

那便祝他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