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俯與世隔絕,外界的紛紛擾擾越不過冰封的雪山。
這樣的時日已有一月有餘,時光飛轉,不留痕迹。
直至寒露時節,潭水中沉睡許久的太阿開始低鳴,不詳的氛圍開始擴散開來。
太阿鳴,天下驚。
不出幾日,便有人前來拜訪天地一俯。
每逢魔物橫行之時,世人便會驟然想起僻遠之地的天地一俯,隻不過,這次來者并不是深受魔物之害的仙人門或民衆,而是魔物本身。
天地一俯設有禁制,魔物難以入内,毀蛇便在山下掀起驟風,轟然的雪崩差一點把天地一俯埋了。
一行人氣沖沖地來到山下,看着眼前高可攀天的毀蛇,徐右吾想過他是來找林無霜報仇,又或許是觊觎太蔔辭書,然而還不等秋月白亮劍,毀蛇就已經先跪伏在地。
這是臣服……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前幾天他們還在無憂之地打得你死我活,什麼時候蛇也隻有七秒鐘的記憶了。
然而毀蛇并未出聲,許是他不能出聲,隻是雙眸定定地看着一旁,林無霜會意,魔通六欲,最懂心意。
他上前單手按在毀蛇的身上,漆黑冰涼的鱗片刺人,确有無數的掙紮與呐喊噴湧而出。
“放我出去!”
“快吃了他——”
“不要來這,快走!”
無數道聲音炸開,毀蛇為轉生,在無憂之地吞噬了無數亡靈,此刻所有亡靈彙聚于此,不管不顧地叫喊着自己的心願,一時之間讓人分不清誰真誰假。
林無霜沉默片刻,選出了其中最平穩的一道聲音。
“求你幫我。”
徐右吾臉色并不好,
那道聲音連接了林無霜的神識,便緩緩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十日前,在歸一門帶領下,各仙門一同向西朝會神山,普通朝會一般不過半日,多則三四天,可這次朝會時間格外漫長,時間越久,各仙門不僅沒再出現,而且沒有任何訊息傳出。”
“傳聞神山靈氣豐沛,凡修為尚可的仙門子弟,都想前往此地滌洗一番,此時裡面的人不出來,外界的人縱使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礙于自身實力無法突破神山結界,隻能待在山下幹着急。”
毀蛇倒有那個實力,隻不過他是魔物,本就受神山抵制,果然下一刻,林無霜一五一十地說出了毀蛇所求。
“此次前來,他想請你帶他入神山……”
“我?”
徐右吾有些意外,“我如何能入神山?”
秋月白适時解釋道,“傳聞太蔔一族的先祖在不周山飛升,其羽化後的靈體便留在山中,世代守護太蔔一族,你自然可以。”
徐右吾并未開口應承,不過一次普通的朝會,那麼多仙門齊聚一堂,怎麼多日還會了無音訊,不由讓人多想。
隻是——眼前的毀蛇低伏着身子,一雙琉璃質眸子中黝黑的暗流流動,讓人看不出背後的用意。
護主?
東南主郎氏一行自然在神山之中,可血契已斷,雙方便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更何況那麼多仙門弟子在神山失蹤,總不該隻有他心急如焚,而别人卻毫不知情。
他或許知道了什麼……
“可以。”
若郎玉衡也在神山被困,無論如何徐右吾也得出一份力,除此,他還有一點私心。
“沈危霄死了嗎?”
姨母亡靈早已進入無憂之地,縱使沈危霄以命換命也救不回來,此事本與他無關,隻是他再恨沈危霄,也不希望他死。毀蛇搶奪了姨母的“返生”,對沈危霄的情況,他最清楚不過了。
毀蛇目光一閃,不知作何回答,倒是一旁的林無霜猶豫了許久才出聲道。
“沒死。”
徐右吾松了一口氣,就聽林無霜又接了一句。
“你想找他嗎?”
不知道這句出自誰的心聲,他輕笑一聲,并未回答,推着林無霜向前。
“師父,你同我一起去。”
林無霜假裝掉頭,卻被後面的人一把勾住,“不想去。”
“沒你不行。”
他眉頭一皺,假裝掂量,實則嘴角早已勾起,隻能順從心意道,“不早說。”
兩人坐着毀蛇,不到一刻鐘便來到了不周山。
遠遠看去,不周山外圍籠了一層霧,在天地之間無形無影。
兩人一蛇穿過輕紗一般的白霧,停在山腳下,此時才得以窺見神山的形貌,不周山身覆白雪,無聊的白色無邊無際,無聲無息。
漫天的大雪積累了百年又千年仍無止境,周邊似一塊光瑩潔淨的絲綢,沒有一絲衆有仙門到訪的痕迹。
無形之中肅穆的氣息緩緩鋪開,讓衆人不自覺的屏氣凝神。
又行了幾步,徐右吾感覺到了面前越來越重的阻力,直至不能再前進一步。
到達結界所在之處,他根據月白師伯的叮囑,在指間劃開口子,濃厚的血色在雪地上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