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餘的動作太多了。”
又一次擊倒圍攻的軀俱留隊成員後,禅院直哉收勢而立。
“就隻有這種程度嗎?”
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少年垂眸看着自己纖塵不染的襪袋,忽然擡腳碾住那人撐地的手腕。
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被谄笑淹沒:“少主天縱英才,絕非我等能企及的……”
這奉承的話說得毫無誠意,禅院直哉又怎會不知。
但他就是享受這種被人捧在高處的感覺,這讓他覺得自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這些卑微的蝼蟻。
禅院直哉情不自禁地淺笑颔首,巴不得對方再多說一點。
真理奈适時遞上備好的手帕與溫水,绛紫色和服下擺随着蹲姿垂落。
“要繼續加訓嗎?“她柔聲問道。
真理奈認為,禅院直哉絕對能夠分明察覺這些人并沒有用盡全力,不過是像陪孩子玩一般,敷衍他而已。
但他卻樂此不疲。
說來奇怪。往日裡,對方總是與術師對練的,但今日偏要召來沒有術式的驅俱留隊隊員。
簡直就像是……在孜孜不倦的實驗中,尋找某個疑問的答案。
少年沒接手帕,隻擡了擡下颌,睨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禅院信郎:“今天休息的隊員還有誰?“
真理奈頓時會意,為他拭汗。餘光瞥見被問話的禅院信郎表情呆滞起來,因為底氣不足而下意識放輕語氣:“這……那就隻剩下那位【零咒力】了。“
“把他也叫過來。“少年音色驟冷,“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今日休息的軀俱留隊成員都要陪我練習’。“
禅院信郎聽出他話裡的不滿,皮膚表面滲出一層薄汗。
他當然不會再試圖狡辯什麼諸如“沒必要吧,反正那家夥也上不得什麼台面“之類的話,除非他想領略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覺。
心裡有苦沒法說,也隻能唯唯諾諾的應下,再親自去叫人。
聯想到接下來估計又要被那個狗崽子一頓嘲諷,他就快要瘋掉了。
——下輩子絕對不要再投胎成禅院家的人!!
當然,如果是抽到了譬如禅院直哉那樣堪稱ssr級别的身份牌,就請老天爺當他從沒這麼抱怨過。
從對方急匆匆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禅院直哉冷哼一聲。
他知道,禅院信郎向來與禅院甚爾不對付,平時也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想盡設法的抹黑他。
有小心思是人之常情,但身為掌權者,他還是更喜歡把他的話奉為聖旨的人。
就比如真理奈。
她現在已經替他擦拭好汗水,注意到他投過去的視線,轉瞬就揚起笑臉。
隻是最近,這個讓他頗為滿意的存在,有了一點小小的瑕疵。
禅院直哉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了“。
真理奈站起身來,正好瞥見禅院甚爾跟随着禅院信郎,向這邊走來的身影。
今日休息,他沒有身穿便于活動的隊服,而是更加閑适的和服。似乎是剛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發絲淩亂,臉上帶着不加以掩飾的煩躁和不耐。
禅院直哉的瞳孔幾乎快要收縮成線。
這個被家族視作瑕疵品的男人,卻連站姿都帶着猛獸假寐般的松弛感。
——是他憧憬的人。
盡管如今的心裡已經預見到某個答案,但他仍然祈求着,不要讓劇情像他設想中那樣發展。
他禅院直哉頓了頓,帶上漫不經心的假面。
他非常雙标地,并不太在意他敬意含量為零的表情,反而是輕飄飄地開口:“不帶着武器嗎?“
……這令真理奈對他的慕強程度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她有些無語地沖其他隊員揚起安撫般的笑容,果不其然,又得到他們感激涕零的表情。
可惜現在,【聲望】這一欄屬性似乎到了瓶頸,許久未曾動彈。
另一邊。
禅院甚爾像是被禅院直哉的發言給氣笑了,終于舍得掀起眼皮看過來。
“那我現在去拿?“
禅院直哉頓了頓,說:“趕緊開始吧。“
雖然很喜歡那種對方看自己不爽又不得不低頭的場景,但他還是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的——挑釁過火,容易骨折。
兩人很快便交起了手。真理奈又回到原先的位置,看着他倆互搏。
……這麼形容好像不太準确,因為她看到禅院甚爾自始至終都隻是不停地閃避。
托他的福,真理奈接收到來自于遊戲系統的提示——
[于觀戰中似有感悟,【體術】微妙地增加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
真理奈第一次觸發這道提示,一時之間也摸不準,這提示的判定條件是什麼,單純的随機概率,還是需要滿足一些特定條件?
……一時半會兒想也想不出來。總而言之,先感謝這對堂兄弟吧。
她眯起眼睛,看見禅院直哉不太滿意地撅起嘴,攻勢也更猛烈了。
好在這人向來愛護美人的容貌,沒舍得打禅院甚爾那張好看的臉。
雖說臉上添了疤,對禅院甚爾來說也不過是加點裝飾的區别,但剛開始會血淋淋的,真理奈不喜歡。
正這麼想着,她看見對方一個借力,把禅院直哉撂倒在地。
……也是,甚爾先生體術那麼好,就算是放海也不會被他劃傷臉的。
真理奈迅速打住自己的思緒。
不過半晌,她的耳畔便接連響起某些人對禅院甚爾的呵斥,以及擔憂禅院直哉的驚呼。
在這時候,真理奈興許該迅速走過去,查看禅院直哉的身體。
但她卻不自禁看向禅院甚爾的表情。
對方站姿挺拔,将嘴唇抿成一道直線,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望過來。
真理奈察覺出對方的煩悶,但終究還是率先奔向狼狽的禅院直哉。
“直哉少爺,你還好嗎?無論如何,今天的練習就到此為止吧。“
對方卻避開了她的攙扶,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
“……能有什麼事?“
他拂掉衣服上的灰塵,難得沒有浮現出怒火的臉頰緊繃着。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因此而松一口氣,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壓下頭,連呼吸都拼命壓抑。
真理奈笃定,這絕非維護自尊的手段。他隻是在這一刻,發自内心地與自己疏遠。
強烈的預感似乎終于在此刻驗證。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