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也許算不上仇人，反正關系不好。

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了，仔細想想，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分開的時間長，按理來說應該早就把那段時間的記憶稀釋掉了，但偏偏還記得。

而且這個情況來看，應該不止明燦記得。

場面瞬間尴尬了起來，明燦和季銜意都欲言又止，連帶着辦公室裡的老師們明顯感覺到了兩個人關系的怪異，紛紛壓抑心裡的八卦之心，不約而同躲開視線當啞巴，争取都不觸這個黴頭。

明燦能感覺到季銜意的目光沒離開過自己，感覺自己像是被老虎……不，蟑螂盯上了一樣，心裡發毛，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冒頭出來吓她一下。

“你就是弦鳴老師嗎？”季銜意支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鏡，鏡片微微反光，她聲音淡淡，語氣平平：“你好……我是季銜意。負責人就是我，進去吧。”

“……哦。”明燦的聲音悶悶的，“真巧。”

“真巧”兩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不知道季銜意聽到，心裡是什麼感受。

但辦公室裡的老師們，倒是從這兩個字裡品出了一絲……愛恨糾纏？

季銜意擡手過來，試圖扶一下明燦的肩膀，手指和明燦的衣服幾乎完成半影效應，又被她默默拉開了距離。

季銜意抿了抿唇，斂下眼底的情感，克制地收回手，若無其事地帶着明燦往裡面走。

季銜意坐回工位，給明燦也拉了一把闆凳，“坐。”順便把另外一個人叫過來：“李老師？項目的信息收集是不是你負責的？”

李老師左右看看，在其餘幾個老師八卦的目光下，含着收斂的笑意，拿着信息表快走了過來。

“不知道宋教授有沒有和你說清楚，這次的項目是需要你和我們一起坐班的。”季銜意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鏡片反射陽光，幾個瞬間的眼神讓人看不真切，“周一到周五，周末雙休。這次的項目是計劃做成動畫電影，時長不會太長，九十分鐘以内，但編劇組的任務還是比較重的。”

她又一推眼鏡，擡眼看過來，眼神淡淡，眼底一片雲淡風輕：“這些，你都了解嗎？”

明燦輕輕挑眉，從對方的語氣裡聽出點下馬威的意思，她眼底閃爍，飛快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項目啟動得突然，還要配合學生們的時間，所以會比較趕，一邊寫劇本一邊做分鏡頭，你文筆好，大框架可能由你全權操作，前期會比較忙。”季銜意說話之餘，給李老師也安排了一個座位，“嗯……還有就是，可能會有采訪之類的，拍點幕後花絮，讓本科小組裡幾個劃水的學生能有點事兒幹，要不分不好給。能懂吧？”

明燦往前一歪，支着胳膊看季銜意，勾着唇角，眼底卻冷冰冰：“我了解了，我可以接受，這之前宋教授都和我說過了。要不然，就你們這還需要坐班的安排，幾個作者能接受？”

“哎，那沒什麼問題的話，弦鳴老師，來幫我把信息表填了？”李老師在一旁，抓住時機探頭出來。

信息表上沒什麼隐私内容，因為要帶着學校的名義投比賽，所以在學曆一欄格外詳細，順着姓名、年紀一類的基礎信息往下看，李老師問：“本科是……”

“南城師範大學。”季銜意脫口而出，搶在明燦之前回答出來。

一時間，包括明燦在内，辦公室的所有人都從工位隔闆後面探頭出來，不約而同瞄了季銜意一眼。

李老師嘴角含不住笑意，意味深長道：“季老師很了解嘛。”

“季老師有點太了解了吧。”明燦抱臂往椅背上一靠，語氣聽不出喜怒，嘴角還挂着：“我還以為季老師走了以後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呢。沒想到還這麼挂念學、妹？”

季銜意躲開目光。

明燦冷哼一聲，不想說話了。

季銜意咳嗽一聲，也瞥開了視線，“今天差不多就這些事，具體的安排回頭發給你。你有什麼想幹的嗎？比如逛逛校園……”

“那加個微信吧。”明燦低着腦袋，在别人看不見的角度嘲弄地笑了一下，擡頭自然笑着，掏出手機，“不能什麼事都靠宋教授轉達啊。”

季銜意：……

季銜意給明燦的微信發了個表情包，“咱們一直有微信。”

“喔。”明燦一勾唇角，重逢以後第一次擡眼直視季銜意，笑了，“原來這個号是活人啊，發了那麼多消息都石沉大海，我都等着朋友圈看到号主的訃告了。”

季銜意低頭，感覺落在臉上審視的目光如有實質，沉甸甸的，又帶着鋒利，刻在她眉眼間，像是翻書時候不小心被書頁劃傷，傷口不大，但疼痛和細微的癢源源不斷地遊走全身。

她低低說了一句抱歉。

“你确實該說抱歉。”明燦低低說了一句，不等季銜意有什麼反應，也不确認對方是否聽到了，她站起身，和李老師打了招呼，又和辦公室其他老師點頭示意，拿起随身的小包，頭也不回地就往門口走。

出了辦公室，她聽到身後傳來快速的但又僞裝冷靜的腳步，明燦不動聲色放緩了步子，心裡算着時間，等着人過來。

“你……”季銜意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明燦站定，餘光看到季銜意頓了頓，無意識地抓了抓衣擺，語氣忽然明亮起來：“一起吃頓飯吧？”

“我以為你是來解釋的。”明燦扭頭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

“抱歉，不吃了。”明燦輕輕搖頭，直接拒絕。

“那明天……”季銜意似乎在争取。

“明天我有約了。”明燦淡然看她，目光裡的坦然也許會灼傷季銜意，但明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