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潤錦的睫毛顫了顫,眼角眨出一滴淚,她迅速擡起頭,映入眼簾的的确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張臉。
在看見林潤錦發紅的眼睛和臉頰上的那滴淚時,周止原那句“坐這裡幹嘛?”并沒有說出口,他稍微愣了下,一段很久遠的記憶猛地闖入了腦海中。
記不得具體是哪一年了,應該是十年前吧?他在州城過完年準備坐晚上的火車回北京的那天,也是在這個位置看見林潤錦。她蜷縮在花壇上,肩膀抽搐得厲害,哭聲委屈又壓抑。
當時她才10歲的樣子?看見是他後莫名其妙就哭得更兇了。
鄰居都以為是周止原欺負了林潤錦,吓得他想趕緊遠離,結果就被可憐兮兮的她給賴上了,還被迫帶着她去了心心念念的北京。
不止是周止原,林潤錦也陷入了那段回憶裡。
那是2005年春節的大年初九,林潤錦的爺爺奶奶還沒搬去鄉下住。
那天吃早餐時林冬遠偷吃掉了她的雞蛋,林文濱剛好不在家,她本來就因為感冒鼻塞很不舒服,簡直是煩上加煩,索性就不忍了,趁着爺爺奶奶出去晨練了,直接就和林冬遠打了起來,把多日以來被他欺壓的怨氣全都發洩了出來。
林冬遠那時候才7歲,瘦不拉幾的,沒一會就被打得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架是打赢了,氣也出了,但很快林潤錦就被爺爺奶奶給訓了,不管她怎麼解釋,他們都指責她,說都是她的錯。
後面林文濱回來看見林冬遠坐在沙發上哭,不管原由就罰林潤錦去面壁思過。她感到委屈,家人從來都是都偏心弟弟,沒有人給過她偏愛,就哭着嚷着要去北京找媽媽。
林文濱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往林潤錦身上甩了一百塊,讓她滾去北京。
從林潤錦懂事以來,她就明白“媽媽”是家裡的禁忌詞,誰也不能提。
一個狠心抛夫棄子和别的男人遠走高飛的女人。這是林潤錦時常在鄰居口中聽到關于媽媽的話。
林潤錦才不管這些,她隻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都是媽媽放棄工作在家裡帶他們兄妹,起早貪黑,家務,煮飯,照顧老人,什麼都是她一個人做。
媽媽離開州城的那天林潤錦在睡覺,她一覺醒來整個家天都塌了。林文濱砸掉了房間裡關于媽媽的所有東西,還打電話到外婆家,把兩個老人給罵了一頓,所以導緻後來外婆家那邊也和林家切斷了聯系。
11歲前的林潤錦一直都想再見到媽媽的,她覺得隻有媽媽不會偏心哥哥和弟弟,會平等對待她。所以在她看見周止原的那一刻,想也沒想就賴上了他。
北京那麼遠,她一個人是沒辦法去的,林謙民整日顧着學習學習,而且他很不喜歡媽媽,不可能會帶着她去。
要回北京上學的周止原是最佳的選擇。
他是下午五點的火車。
林潤錦抹幹淨臉上的淚,懇求他帶着她一起去北京。
“你在說什麼夢話?”周止原眉頭擰緊,語氣不是很好,“北京是你想去就去的?距離這裡多遠你知道嗎?”
林潤錦被他兇巴巴的眼神給吓到,發顫的手揪住褲筒兩側,怯聲道:“距離州城有兩千一百六十公裡左右,坐火車的話要差不多要一天的時間,車票要255塊錢……”
這些她早在一年前就弄清楚了,問人,看報,聽廣播,或者直接去火車站詢問。
周止原氣笑了,把手裡提着的一大袋零食放在地上,倚靠着身後的牆,抱臂看着林潤錦哭到發紅的臉,表情拽兮兮地說:“你倒是很清楚,所以你有錢去嗎?來回五百多,還不包括吃喝住,二十多小時,你總得吃喝吧?”
“我可以不吃不喝的!”林潤錦擡起腦袋,很堅定地說,“我是去找我媽媽,到時候我可以住她那裡。”
周止原挑眉,“你有路費?”
說到這個,林潤錦心虛地看向自己鞋尖,林文濱隻給了她一百塊,存錢罐裡有89塊,還差66塊錢才夠,回來的路費她可以叫媽媽給的吧……
“我有189塊。”她停頓片刻,忽地靈光一閃,過年的時候哥哥也收了很多紅包,說不定可以借她一點。
“我去找我哥借!”
說着,林潤錦轉身就要跑。
周止原趕忙拉住了她,很冷酷地說:“我沒說要帶你去,你興奮什麼。”
兩千多公裡,過年到處都是人,帶着林潤錦去還得時刻注意着她的安全,萬一人傷了或者丢了,他就是第一責任人。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很麻煩的包袱。
林潤錦鼻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哽咽道:“我想去找我媽媽……”
周止原沒被她的眼淚打動,依然無情拒絕。
怎麼辦,怎麼辦,她非常非常想去見媽媽,她一定要見媽媽,此時此刻,林潤錦腦海裡想的隻有這些。她猛地抱住周止原的手臂,任憑他怎麼掙紮,她都不肯撒開。
這個人是她唯一的希望,絕對絕對不能放棄。
“求求你了,就帶我一起去吧,我會很乖很乖的,不會給你添麻煩。”
周止原蹙眉凝視看着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卻一臉倔強的女孩,瞬間一個頭兩個大,他剛才就應該直接上樓的。
任由她哭了半晌後,他煩躁地用右掌摁住她的腦袋,“别哭了!”
兇起來還挺管用。
林潤錦立馬止住了哭聲,眼含淚光咬住下唇,整張臉委屈巴巴的。
周止原左想右想,看來隻能是用恐吓來打消她的念頭,“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外面到處都是人販子,把你賣到大山裡去,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媽媽,你長這麼可愛,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恐吓也挺管用。
抱住他手臂的兩隻手馬上就松了些,他順勢把胳膊抽了出來,然後提起零食袋,快步往單元樓門口走。
可剛走沒兩步,他的腰就被兩條纖細的胳膊給牢牢锢住。
……行,徹底被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