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還算是順利的吃完了。
孟銜月心滿意足的抹了兩把嘴,就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待到幾人走後,徐晏清才吹胡子瞪眼的露出些惱怒的表情來。
徐伯走上前幾步,勸慰道:“您也莫同小姐置氣,她左右不過一個孩子,大約是被歹人蒙騙了。”
徐晏清在氣頭上正欲發作,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忍了下來,隻吩咐下去:“這幾日看好小姐,有什麼風吹草動都來彙報。”
同宴廳裡沉悶的氣氛不同,孟銜月院子裡這會兒子正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重樓纏着孟銜月讓她講一講外面的世界,孟銜月眉眼彎彎的望向她:“你也是藥谷弟子,怎得還需要我來講那些江湖事?”
提起來這一茬,重樓就洩了氣一般身子往下一垮,小臉皺起來,她不滿道:“自打我搬來這裡後,爹爹再不允許我随意外出,我有什麼問題隻能向他請教,或是同師傅飛鴿傳書。”
“全然沒了當時漫山遍野采藥的自在。”
聽到這,孟銜月大笑着:“你此前不也是在深宅中長大的?我還當你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呢。”
重樓苦惱的皺起眉頭,手下憤憤的在孟銜月肩頭上擰了一圈,嗔怒道:“那不一樣。自我進了藥谷做弟子後才發現,那漫山遍野的草藥,一株一株之間竟也有着那樣不一樣的妙用。”
說到激動之處,她沒忍住站起身來,興奮的用手在空中比劃:“這一株可治風寒,那一支管脾胃,熬藥的時候,那藥香鑽進鼻尖裡,那才叫我真感覺是活的有意思呢。”
孟銜月含笑看着她激動的神情,笑問道:“那你還想回藥谷嗎?”
重樓聽見這問話,愣了一瞬,然後有些挫敗的垂下頭去,聲音細若蚊呐:“自然是想的。”
“可是我走了,爹爹一個人留在這,他又有誰來服侍呢?他現如今每日喝的湯藥都是我親手熬的,他說他信不得旁人,非得我來才安心。”
嚯,孟銜月沒忍住為徐晏清鼓了幾下掌。
這老頭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他現在身子骨硬朗的比起最強壯的騾子還要勝出三分,哪裡需要喝什麼湯藥,還每日都喝。
孟銜月冷笑道:“他就憑這幾句話,就把你困在這裡這樣久?”
重樓一見她語氣不對,急急又掉轉了話頭:“他待我很好的,吃穿用度都極大方,不比我之前在史府差。”
“對了,”孟銜月敏銳地抓住她的話語,“你一直提到的這個養父史大人,究竟是哪一位朝廷命官,我似乎還未曾聽說過他的名号。”
見她問這個,重樓嘴角彎成甜蜜的弧度,她雙手叉腰,脖子揚的高高的,驕傲道:“我養父就是史清安史大人,朝廷三品命官,人人都誇他清廉正直呢。”
聽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孟銜月驚得嘴裡一口茶都噴了出來,一旁隐匿在暗處的斷妄也不由得愣住了。
“史清安?你說史清安?”
“對啊,”重樓被孟銜月意料之外的反應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你認得他啊?”
孟銜月嘴角僵硬而勉強的湊出一條弧度來,她的餘光瞥到一旁的斷妄,擠出一句:“不,不認得。”
清廉正直的史清安。斷妄不語,隻是一味的在腦子裡開始翻舊賬。
剝削老百姓加重賦稅,四處捕殺因難謀生計而不得已小偷小盜的貧苦百姓,将其中一些姿色尚佳的賣去勾結的開封最大的青樓做娼,姿色再次的賣到各大府邸為奴為婢。
那日茶樓裡的舞姬,大約也是被賣進去的。
“可這樣的人卻也會無端被賊人所殺,”重樓想到那一晚家中的慘況,忍不住眼圈一紅落下淚來,“那日起,我就發誓要報仇雪恨,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仇人。”
她語氣憤恨,眼裡的淚很快便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燒幹了。
孟銜月與斷妄對視一眼。
她挑眉:你幹的?
斷妄微微晃頭,似笑非笑的擋住她審視的目光:不是我。
史清安的死是必然的,無外乎早晚的區别。他自認為藏的很好,殊不知新帝早就知曉了他手下的那些腌臜事,此前一直不動他,不過是想等着新仇舊賬一網打盡。
他是朝廷三品命官,底下的勢力盤根錯節,在下令刺殺史清安前,他手下的那些四通八達的勢力早已被朝廷連根拔起。
在史清安看不見的暗處,他早就隻剩下一副命官的空殼了。
但這些事情,眼前的重樓似乎一概不知。斷妄神色自若的端起一盞茶,眼神卻不住地向她身上瞥去。
她竟然是史清安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