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或許吧。”
她住的地方離公司不遠,步行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
有時她也很矛盾,說着自己懶得都不願意眨眼的話,卻在今晚選擇一個人走走停停。
蕭瑟伶仃的街道,霓虹燈忽暗忽明,整座城市像是睡去的心髒,岑靜無妄。
戚禾早上看過日曆,今天是立春節氣,風漸漸有了溫度,路邊低矮的苗木已經抽出了青綠的新芽,葉葉相交,鮮活蓬勃。
她往前走着,雲城的交通一向粗糙,隻有機動車道,幸好現在車輛稀疏,不至于像白天那樣擁擠一團。
等到已經可以眺望到小區門口的梧桐樹時,那抹從後往前投來的光束也越來越近了。
車内的人像是受到了什麼感應,當她回頭望去的時候,他也正好透過車窗撞上這道居高臨下的目光。
離家不到百米,走過去就幾分鐘的事,但她還是鑽進了江予淮的車。
一進去,她就感受到了一陣融融的暖意,像朱砂一般緩緩暈染在雙手,頸側,臉頰,最後才漫開在眼角。
“加班了?”
如果非要用一種具象化的實物來描述江予淮的聲音,那一定是深不見底的湖,平靜之下藏着洶湧的波濤。
戚禾扯過副駕駛的安全帶:“對啊,最近公司在談一個新合作,估計要忙一陣。”
系安全帶這一舉動其實很沒必要,因為車已經徹底停了下來,就在她家小區門口。
可總有人把它當作一種樂意久留的默許。
江予淮點了點頭,掌住方向盤的雙手放了下來,移到了音響下方的暗格處,低聲說:“有個東西給你。”
戚禾目不轉睛地瞧着他的動作,直到對方把盒子遞到她眼前,兩人目光就要交彙的時刻,她不經意間就偏過了頭。
縱使車燈再明亮,也難照出江予淮垂眼時,那轉瞬即逝的失落陰影。
手中的東西很輕,掂不出什麼重量,包裝盒的形狀大小有點像便利店貨架上的pocky餅幹,戚禾打開一看。
看完後她竟笑出聲來:“我不抽煙的。”
“我知道你不抽煙。”江予淮從她的笑聲中品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意味,無可奈何他依舊對投其所好一竅不通。
“但我知道你會需要。”
戚禾下意識注視起了盒子背面那串簡短的英文字符,翻譯過來的中文也很簡短。
——對呼吸道傷害極小。
這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市面上隻要是能用金錢購買的東西,哪一樣沒有專門的文字廣告?
從背面看到正面,時間像窗外飄落的樹葉,靜靜而又無聲地逝去。
不知過了多久,戚禾終于将這盒煙收進了帆布包裡,緊接着看向江予淮:“如果全世界的律師都像你這樣善于觀察,心思細膩就好了。”
“像我這樣很好嗎?”
“當然了,我喜歡這個職業,正義之光,為民除害,而且我從小就有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
“當然是希望祖國繁榮昌盛,國泰民安;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啊。”
“嗯。”
“嗯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希望嗎?”
江予淮終于失笑道:“我說不過你。”
話音落下,車廂陷入一片阒靜。
戚禾輕扯着安全帶,手指搭在凹槽要解不解的樣子:“新年那幾天你一直不在,寒假結束了也沒見你人影,月月昨天還和我通電話,說她想哥哥了,問你什麼時候回去呢。”
仿佛有一把倫理之劍懸在肩頭,稍有不慎就會被刺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
他隻能一味地說:“快了,讓她再等等。”
戚禾點頭的同時安全帶也跟着散開:“好,我等會兒回去就轉告她。”
“嗯,早點休息。”江予淮似有不舍地合上車窗,很快揚長而去。
戚禾面無表情地收回目送的視線。
落葉被風抛起又下墜。
今夜,注定是不得安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