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為了不暴露，你的力量被壓制掩藏過多，光憑梨姬的妖力，才未發現這木屋裡還困着一些魂魄。”

“什麼！若這些魂魄告發，那她不就知道你我并未那啥了嗎？”

“不一定。那些魂魄貌似被封印了，我看不見他們，也鎖定不了他們的位置，隻感應得到這裡，有很多女子或是幼子的魂魄，且都怨念極強。”

“難怪……所以，昨晚難産女子的噩夢，很有可能就是被困魂魄之一想讓我看見的往事？”

“不排除這個可能。”

“嗯。我繼續跟你講我的第二個夢。夢裡，我平躺在院子裡的草地上，無法動彈，隻看得到一片蔚藍天空，耳畔傳來好多孩子的歡聲笑語。躺了許久，一個小孩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跟我說，母親，快起來陪我玩，我就能動了。我坐起身，小孩猛撲進我懷裡，摟着我的脖子，我看見草地上還有十來個小孩在嬉戲奔跑。抱着我的小孩兒問我，母親你為什麼不抱我了？是不是清兒不願意去死，所以你就不喜歡清兒了？他說這句話時，語氣越發冷淡，滿是帶着怒氣怨怼的質問。周圍的嬉戲奔跑的小孩也突然在此刻停了下來，用怨恨的眼神死盯着我。蔚藍的天突然變得烏雲密布，他們的模樣都變了，連人帶衣都變得灰撲撲的，像是褪色了一樣，每個小孩的褪色程度各不相同，但我知道，他們都死了。他們有的肚子被豁開，有的脖子上系着勒緊的粗麻繩，有的斷了手腳，有的被摳去了雙眼……”

說到這兒，鸢璃滿腦子都是那些孩子的模樣，尤其是他們用身體表達的死因，最為清楚。

不敢想，那些小小的孩子，生前遭受了怎樣的痛苦，才絕望死去。

不管是在夢裡，還是此刻，那些孩兒盯着她的眼神裡雖然充滿了怨怒恨意，可就是莫名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跟她傳遞他們死後的情緒，讓她被迫感同身受，将每一個孩子的情緒感受都體驗了一遍，非常難受。

珩槿看出她的不對勁，也感應到了一些鬼魂的力量浮動，他忙抓住她冰涼的手，施法給她傳遞暖意，驅散包裹她的寒意。

“好了好了，不想了，阿璃，我們跳過這一段詳細描述，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摟抱住我脖子的孩子，越抱越緊，緊得我有些呼吸不暢，我想拉開他，可這剛一擡手就看見我身上穿的衣裳，正是女人身上那件，一摸一樣。再擡頭，那些孩子就都不見了，隻有幾個土陶壇子留在草地上，壇子頂，蒙着一塊黑布，壇子裡傳來隐隐凄涼的哭聲。我站起身，想要走近細看壇子，右腿就覺得好沉，低頭一看，正是摟抱住我脖子的清兒。他在我眼前縮小成嬰兒大小，眨眼間，就又變成了難産女子生下的鬼胎，血淋淋的，抓着我的衣袍往我腿上爬，嘴裡不斷叫着母親，他的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大聲，然後，那個難産女子就朝我張牙舞爪地跑了過來，她披散着被汗水浸透的頭發，被鮮血染紅的衣裳還在淌血，她沖到我跟前，我們的鼻尖僅有一圈距離，她瞪着眼睛，對我說，不要生下鬼胎！說話時，她嘴裡流出了好多黑血，然後，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了。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我聽到好多小孩子的呢喃聲，自言自語的說着，母親不要殺我，母親快跑，母親救救我，母親我好疼，母親，不要生下我之類的話。”

“其實，我剛才聽你講噩夢時，感應到了一些低微的鬼魂力量浮動，昨晚，你睡着的時候，也有，比這能感應得到的要強一些。”

鸢璃立刻便明白了，這必然是被困的魂魄，想通過此舉，來跟她傳遞一些信息。

“我陪阿茶看幽冥古書時，曾看見過類似記載，阿茶也給我解惑過。養小鬼并不是隻有凡人才會做，妖魔也會。養小鬼根據不同的目的，有不同的方法，但唯一和鬼胎有關聯的便是，以最殘忍的手段将不超過六歲的孩童，殘忍虐待緻死，讓他們在最為驚恐害怕乃至痛苦怨恨的時候結束他們的生命，再取其一處内髒或是肢體五官，放置在融合了一點鬼母的骨灰燒制而成的陶罐中。最後，由鬼母在頭七之日抓住孩子的魂魄，封印在陶罐之中即可。”

“幽冥古書記載的方法，怎會被他們知曉呢？莫不成，有内鬼？”

“此書隻有幽冥主才能翻閱，于旁人眼中，不過是一本無字書。至于我能看，如今看來，是因為魂魄跟阿茶通過幽冥石綁在了一起。此書的存在，是為了記錄這些曾真實發生過的慘案，警醒幽冥主，也為記載如何解決應對的方法，以供借鑒。畢竟，被養小鬼的這些亡魂中，有些是真的可憐無辜也并未作惡害命，不該魂飛魄散，應該得到拯救，有了此書借鑒，就有可能解救他們，讓他們的魂魄能夠完整的走上黃泉路。這才是，這本書存在的意義。至于他們為何會知，是因，這些慘絕人寰的手段都是被創造出來的，并非隻有此書記載，隻要知曉往事，就能以過程推斷改造新的方法。”

“古書上記載的那件類似往事中，以此法養小鬼的目的是什麼？”

“此法分為鬼子鬼母，鬼母隻有一個，鬼子卻可以有很多，成功後，鬼母則可以号令鬼子做任何事，言出必從。記載上的妖怪，剛養成一個鬼子，就被前來索魂的陰差處置了。這樣有違陰陽輪回之事，本就不可能瞞過陰差。”

“阿璃聽說過黃泉族嗎？僅僅是我個人猜想。六界各司其職，各主其專，互相幫助也互相鉗制監督，魂魄鬼魂一類事宜，其餘幾界都不可能越過幽冥，且，能隐瞞過陰差如此久，除非是有同樣最為清楚此類魂魄鬼魂事宜之人。”

“你是說靈蝶族養鬼童子、聚魂卻能瞞過幽冥的背後隐情、緣由，很有跟歸順阿茶的黃泉族有關？”

鸢璃頗為震驚。

從前，她從未往黃泉一族聯想過。

她回想起，在喀司，先祖魂魄都被囚禁在了黃泉境内，她和茶溯洵那次也都困在了那兒。

也是在那兒，另一個鸢璃魂魄出現，黑衣人還幫她主控了第二世曆劫的蚩璃身體，最後也是與這個黑衣人極為相似的一個黑衣人，殺了另一個鸢璃的魂魄。

喀司魂魄被拘了那麼久，直到茶溯洵和她也無意被困，茶溯洵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