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又是一日之晨,雲斐從床榻上爬起來,龇牙咧嘴。
他一瘸一拐地下了地,捂着腰坐在暮沉身邊。暮沉和文九一樣,已習慣打坐一整夜,無需睡眠,此刻正捧着隐泉手抄本垂眸閱讀。
雲斐将下巴擱在桌上,手垂在桌下,隻用嘴去啄杯裡的茶水。解了渴,他咚一下把腦袋橫放在桌面上,斜着眼瞅暮沉。
“昨夜你沒回去?”
“路遠,懶得走。”暮沉專心緻志地看書,指尖一動,又翻過一頁。
雲斐無力反駁,暢雨齋雖然在所有士舍中的确是離掩空齋最遠的之一,但玄玑劍宗統共才多少弟子,再遠能遠到哪兒去?
他就連敷衍自己都懶得找個更好的理由。
輕哼一聲,雲斐鼓着氣:“你違規夜宿,當心被發現。”
暮沉不以為意:“除了我,還有誰會來你這兒?”
“玉煙師弟,我來啦!快開門!”相尹的粗嗓門隔着老遠就傳過來,眼看着沒幾步就要走到門口了。
雲斐嗖一聲直起身,不小心牽扯到身上的傷處,又苦着臉捂着腰痛呼一聲,癱倒在地彎成一隻蝦米。
咚咚。
相尹已經開始砸門了。
“你快躲到簾後去,待我們走了再出來。”雲斐四腳并用在地上艱難爬行,還不忘回頭囑咐暮沉藏好了。
暮沉将書一合,站起身來。
然後從半跪着的雲斐身上潇灑跨過,徑直走去門口,打開了門。
沒了門的阻礙,相尹的聲音更響亮清晰了,他不滿地抱怨:“怎麼這麼久,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擡眼一看,出來的哪裡是玉煙?!
“暮沉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借書,走了。”暮沉揮了揮手抄本,側身從相尹旁跨出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跪趴在地上的雲斐和傻站在門口的相尹,你看我,我看你。
相尹兩眼一瞪:“說,你跟暮沉師兄背着我幹什麼了。”
突然被拷問,雲斐毫無準備,隻好重複問題:“我們幹什麼了?”
“是不是你求暮沉師兄偷偷給你加練了?!”相尹都快嫉妒死了,聲音大得像用了電音喇叭,“這種事你怎麼能自己偷偷幹呢?下次不喊我一起我可生氣了。”
“虧我還好心給你帶了外傷藥!”
雲斐被相尹一頓吼得無力還嘴,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确實是和暮沉“加練”了。
但要如相尹所願叫上他一起,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于是雲斐選擇嘴硬:“怎麼會呢,相尹師兄,我不可能背着你偷練。昨天在演武場上練了一天,我已經青一塊紫一塊連爬都爬不起來,你看!”
為了增強說服力,雲斐在地上用極端扭曲的姿勢爬了兩步,哎喲哎喲地叫着痛,攀上長凳作為支撐:“沒騙你吧,我這種狀态怎麼加練?”
相尹瞬間被說服,趕緊從儲物囊中掏出外傷藥:“快别動了,看着都疼。來來,我幫你上藥。”
連日的刻苦練功,比起最開始柔弱得提不起劍的時候,雲斐的進步堪稱奇迹,昨日已經能和相尹打得有來有回。
當然,拼盡全力也隻能支撐十來招劍訣。
這已經足夠激起相尹的鬥志,所以他毫不留手,直接使出全力将雲斐揍得七上八下,身上找不出一塊好肉。
昨夜暮沉碰巧從雲斐歪掉的衣襟裡看到淤青,還吓了一跳,費了雲斐好一頓解釋。
“來,你将上衣脫掉!”
相尹旋開外傷藥膏,和雲斐一前一後地坐在長凳上。
雲斐:“……”
扭扭捏捏更不像話,雲斐眼一閉心一橫,把衣衫兩下扯開,光裸的後背便一覽無餘地暴露在相尹面前。
相尹一邊幫他塗藥,一邊自誇,“這外傷藥可不普通,聽說是禦獸宗不外傳的秘方,裡邊兒加了特别多的仙藥。我求了金如戈好久,他才願意分給我的,自尊心都毀完了都。”
藥膏塗到傷處,冰冰涼涼,鎮痛效果立竿見影。
雲斐舒爽地歎出一口氣,道:“謝謝相尹師兄,也謝謝金如戈師兄。”
他年紀在初階弟子中也算最小,因此滿宗門都是師兄師姐。走遍玄玑劍宗和合歡宗,愣是找不到一個可以讓雲斐充大哥的地方。
相尹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畢竟也是我把你練成這樣的,得負責嘛。”
肩膀處的傷都上好了藥,相尹又挖出一大坨藥膏,繼續往下。
他倒吸一口涼氣:“媽呀。”
“怎麼了?”雲斐不解。
“我下手真有這麼重?還是你皮肉太嫩了?”
隻見雲斐腰背一片青紫,有幾塊格外嚴重的擊打區甚至還泛着鮮紅的血點。
相尹懊惱地道歉:“對不起啊師弟,我沒想到你這麼不抗揍,下次我一定輕點。”
“沒事兒,師兄。”雲斐寬慰他,“你也是為我好嘛,這點小傷根本不算——”
“咦?這是什麼?”
相尹塗到雲斐側腰時,看見一片形狀詭異的紅痕,怎麼想也不是昨日在演武場上自己揍出來的。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不應該啊,無論是劍傷還是拳腳傷,都打不出這個形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