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終于變了,原本姣好絕麗的相貌也花容失色,慘白一片。她隻聽說丹宗掌門醫術了得,想不到修為竟也如此高強。内視片刻,知道今日已讨不到什麼便宜,眼見一旁的八大長老再次一擁而上,倘若繼續和他們糾纏,自己此刻傷重,已經不能如适才那般遊刃有餘,那止危隻需再來一擊,自己非當場斃命不可,銀牙一咬,轉身便降下雲頭。
“止危真人法力精湛,貧道今日領教了。不過我既放言要取你丹宗一千條人命,便非取不可!”
她從雲端下來,卻并未逃走,而是徑直沖向大殿之前衆多弟子之中,雙掌齊出,噗噗聲響,頓時就有數個外門弟子喪命。她随手随殺,所過之處,不留活口,片刻間就殺了十多人。
她即便有傷在身,然而這些弟子大多是練氣至築基的修為,如何能夠抵抗?連逃跑之機也無,便一個個倒地身亡,臉上還保持着生前的驚恐懼怕之情。
衆人尖叫中紛紛奪路逃命,陣型頓時大亂,摩肩擦踵,一塌糊塗,有築基以上修為者便都禦劍飛逃。梅樾芳獰笑聲中,整個人化作一道黑夜,在人堆中穿梭來去,黑夜縱橫中夾雜着血濺三尺,以及一聲聲慘叫,令人聞之不寒而栗,轉瞬間便有兩百人死在她的手中。
這兩百人之死其實這隻眨眼間的事,天際之上,八大長老以及止危真人見到一個個弟子慘死,怒不可遏,大呼住手,然而梅樾芳哪裡肯聽?九人從天而降,九道神通齊出,直逼梅樾芳。
梅樾芳知道無可抵擋,手中掐住兩名弟子的喉嚨,将這二人放在身前做了擋箭牌。她故意放松了力道,讓這二人口中不斷發出救命,止危等人見狀,自然不願親手誅殺本派弟子,隻得收回神通。
梅樾芳嬌笑道:“都說丹宗弟子人人慈悲為懷,普善仁心,還真是名不虛傳呢。”
止危雙眉緊鎖,怒道:“你也是一代高手,有膽的便同本座單打獨鬥公正較量,用這種卑劣手段算什麼本事?”
梅樾芳嗤笑:“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還講究什麼公平公正?隻要能赢,便是本事,有能耐就将我殺了啊,你們丹宗幾千人,誰辦得到?”說完,她指尖用力,咔嚓一聲,手中的人質頓時喉骨斷裂,氣絕身亡,但随手又抓了兩人,繼續扣在掌中,卻不立即殺害,要叫止危等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止危叫道:“衆弟子快快退開,遠離此人!”
衆人本來便一直在退,隻是梅樾芳速度太快,身法如電。以他們的修為境界,尚未逃出一步,人家便早已攔住去路。
本來丹宗一方占了地利人和的便宜,人多勢衆,該穩赢才是,然而這些弟子輩卻因修為淺薄,關鍵時刻竟然都隻能拖後腿。
梅樾芳抓了人質在手,殺戮卻并未停止,仍在衆人之間縱橫來去,愈加肆無忌憚。
止危等人眼看門人死傷慘重,心急如焚,可又束手無策。其實他們心中早已雪亮,梅樾芳眼下傷重,隻要他們之中有三人出手,便可将之拿下,阻止這場浩劫,就算梅樾芳狗急跳牆将手中兩個外門弟子殺了,也總能及時止損,至少不會再有人喪命,可若為了那兩個外門弟子而放任她繼續大開殺戒,丹宗門人隻怕要折損三分之一,将元氣大傷,而那兩個外門弟子最終隻怕也是難逃一死。
為今之計,隻要狠心出手,方是正解。
但他們這些長輩雖然平素對待門人嚴肅闆正,内心卻對每一個徒弟都甚為愛護,若他們即刻出手,那兩個外門弟子因此而死,便等于是他們親手将其滅殺,心中實在邁不過這個坎兒。
其實他們的猶豫也隻是片刻,然而僅僅是耽誤了這麼片刻,便又有百來人喪生。梅樾芳狂笑不止,心中隻覺這丹宗的長老掌門都是一幫懦夫,明明可以阻止自己,卻為了區區兩個築基弟子,眼睜睜看着這麼多人死在眼前,簡直蠢笨如牛。
風骨與白俊帶着陳七站在衆人最邊緣靠後的位置,這是雜役聚攏之處,最不起眼,與那梅樾芳相距甚遠,她也沒注意到這邊。但三人的目光卻緊緊将她盯着,陳七與白俊皆面色慘白,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因此引起那殺人狂的注意。
風骨方才見到梅樾芳與衆位長老以及止危掌門鬥法,知她修為隻在問鼎,較自己為遜,倒不懼她,隻是親眼目睹這麼多人死在眼前,不免生出恻隐之心,越看越是不忍。
他雖也一直執着要殺風旻,但這隻是因為從前的恩怨,自己不過是為了報仇,并非濫殺無辜,何況風旻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就算無冤無仇而将他殺了,那也是為民除害,為蒼生造福。
但梅樾芳卻又不同,從她方才的說話,于丹宗并無多大沖突,居然也這般行事,風骨隻覺荒謬至極,天下竟有如此兇殘蠻橫的女子。
眼見止危掌門等人瞻前顧後,心中念頭一轉,右手掐出法訣,施展出了變幻之術。
梅樾芳是将那二人用法術懸于頭頂,雙手則施展神通奪取人命,她正殺得盡興,忽然察覺頭頂擒住的兩人似乎有些異樣,擡頭一望,卻見原本被她以浮力托在空中的二人竟然不翼而飛,卻有兩條綠油油的長蛇盤在頭頂,張口呲出獠牙便向她咬來。
梅樾芳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知為何自己的人質忽然變成了兩條青蛇,隻道是止危等人施展了什麼偷梁換柱的術法,這兩條青蛇三角頭三角眼,還有兩根管牙,似乎劇毒無比,看來應是丹宗馴養的奇獸,急忙松開法力,将兩蛇遠遠丢了出去。
然而她前一刻将蛇一丢,下一刻卻見那并非是什麼蛇,确确實實是那兩個被她擒拿住的丹宗弟子,二人甫得自由,飛奔遠逃。梅樾芳一愣,心想莫非是自己眼花了,将活生生的人看成了毒蛇……
她正要重新擒拿人質在手,但一旁的止危也見到了這一幕,他并未深究那兩個弟子突然化為青蛇模樣,趁梅樾芳手中失了人質,立即飛步搶上,以最快的速度連續擊出五掌。這五掌雖是連續擊出,有先後之别,但間隙甚微,幾乎便是同時拍出,其勁力也是止危此時所能打出的最大。梅樾芳此刻已殺了丹宗近三百弟子,他早就怒極,勢必要将這道姑斃于掌底不可。
五掌瞬間來到,梅樾芳不及再去擒拿人質,她那件拂塵法器也有了裂痕,無法再用之抗敵,隻得以雙掌招架。
她修煉的神通以奇特見長,掌上力道卻非她所擅長,面對止危這竭盡全力的五掌,她如何抵擋得住?砰的一聲,第一掌接過,梅樾芳噔噔噔後退三步。她尚未穩定身形,第二掌又至,梅樾芳無暇施展神通,至得再次舉掌相迎,雙掌相交,一股洶湧的氣浪從雙掌之間激蕩而出,霎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隻是接了這兩掌,梅樾芳便感到丹田震動,原本就已十分沉重的傷更加嚴重了,剩下的三掌萬萬不可硬接。趁沙石漫天,止危眼睛一花之際,她不再逗留,手中終于掐出了一道術法印記,從漫天飛揚的黃沙中揚長而去。
她人眨眼間已奔出數裡,但說話聲卻從遠方傳遞而來:“我說要取你丹宗一千條人命,現在隻拿了三百條,餘下的七百條,改天再取。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餘音在衆人二中徐徐回蕩,久不散去。
待塵埃落定,止危望着滿地屍首,心中又悲又怒,更是自責填膺,心想自己身為一派之長,今日乍縫強敵,自己卻不能拯救衆弟子與災厄之中,委實汗顔無地,倘若不為死去的弟子們報仇雪恨,自己還有何顔面做這個掌門?
衆長老便吩咐弟子收拾殘局,處理死去的同門屍首,有家屬的便送去其家中,出錢辦理喪事,再對其家人重金補償,并将實情詳加告知,沒有家屬的便運到墓地裡妥善安葬。
衆人經此一役,都心有餘悸。想起梅樾芳臨去時說的話,人人自危,臉上都是清一色的畏懼擔憂。
止危看得分明,朗聲說道:“衆人不必過于憂慮,你們該修煉的照常修煉,該閉關的照常閉關,本座向你們保證,絕不讓此事再發生一次。那梅樾芳若敢再犯,本座必定叫她有來無回,就算她不再來,本座也會去找她,為死去的同門報仇雪恨!”
他神情肅穆,慷慨凜然,衆弟子聽他說話,也不由得昂首挺胸,精神為之一振,紛紛附和:“定要報仇!”
白俊悻悻然道:“要報仇你們去,我可不想去招惹那瘋婆子。哼,死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幹嘛為他們去和人家拼命。”
他說的也是實話,雖是同門,但并無同窗學藝的情誼,當然犯不着為了這些人冒險,風骨聽了也沒反駁,隻道:“我看她還會卷土重來的,你最好祈禱她下次來不會找上你。”
陳七也被方才的一幕幕吓得面如土色,風骨揉了揉他頭發,說道:“不用害怕,有我這旁邊,隻要我能動,便不會讓人傷你。”
白俊撇嘴道:“說得好像你們真是親兄弟似的。”
風骨挑眉道:“就算是親兄弟,也未必能真心相待。”
說到這裡,他忽然察覺遠處有道淩厲的目光向自己望來,一擡頭,剛好迎上止危的目光,他似乎隻是随意一瞥,便将眼睛挪到了别處,與幾位長老進殿,似要商量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