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商量好了沒,到底去不去?”王開心在一旁等了半天,等得不耐煩了,喊道:“不去的話,我就回家了。”
小師妹擡起頭道:“走吧。”
楊巅峰點了點頭,與她并肩而行,說道:“我們先去王家找到那位少奶奶的丈夫,向他打聽,倘若還沒線索,便去找那個孫樵夫,他是第一個發現這位少奶奶屍身的人,或許知道一些蛛絲馬迹。”
小師妹道:“今天去了王府便回來休息,半夜三更的不方便,要見孫樵夫也等明天再去。”
楊巅峰道:“好。”
王家距裡天外客其實不遠,轉過幾條街也就到了。他們也是城裡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府邸修得比之前的那戶王家還有雄偉,大門前居然有四個家丁看門,門楣上挂着白布。那四人一見到王開心,都笑着喊了聲小少爺。
王開心看都不看四人一眼,向身後楊巅峰二人招手,示意他們直接進來,接着便帶二人來到茶舍,說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叫我大哥出來。”說着轉身出門,去了另一間屋子。
楊巅峰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小師妹在桌邊一坐,點頭道:“這王府給我一種特别陰森的感覺。方才我們從廊下經過花圃,那裡明明種了很多花樹,周圍到處點着燈籠燭火,明晃晃的,可是那些樹蔭下面沒半點影子。”
楊巅峰肅然道:“還有,屋子外面根本沒有風,但是那些花花草草卻搖來搖去,花枝亂顫。這幾天的天色都不錯,白日裡烈陽高照,但我卻感覺有點冷飕飕的。”
小師妹道:“這府裡有股潛藏在暗處的法力。”
楊巅峰道:“莫非城中還有其他堕修?”
小師妹道:“萬頃城這麼大,魚龍混雜,有幾個堕修也不足為奇。”心想就算是你們稱為名門正派的坤鵬之巅,不也有堕修潛伏麼。
楊巅峰道:“我們之前去的王家,同樣是有錢人家,但他們家中一切正常,此地卻完全不同,難不成王少奶奶的死另有隐情……”
小師妹嘴上沒說,心中卻想,那個王家也并不正常,同樣也有堕修潛伏,隻是你自個兒粗心大意,沒察覺到罷了。說道:“我們初來乍到,也不會随意搜尋别人家的府邸,還是等王大少爺過來,問問主人家。”
沒過多久,王開心便領着他大哥過來。楊巅峰見王開心生得意氣風發,模樣俊美,隻道他兄長必定也是個英俊潇灑的美男子,誰知一看之下,隻見那竟是個身高不高五尺的侏儒,膚色黝黑不說,還又矮又胖,走路時直如一顆肉球在地上滾動,叫人大開眼界,忍不住懷疑他二人到底是不是親兄弟。
楊巅峰想起那王少奶奶屍身的面容,雖然被塗了墨汁,臉上一片黢黑,但臉龐橢圓,唇紅鼻正,就算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也該是珠圓玉潤的佳人,與這王大少爺甚不相配。他心頭不禁猜想,那麼一個俏佳人,怎能看得上這其貌不揚的王大少爺?
他不由得瞥了眼小師妹,心想或許情之所鐘,與美醜無關,倘若小師妹變成了如王大少爺這般模樣,自己也定會待她如初,心意總是不變的。
想到這裡,他頓時覺得王少奶奶能看上這王大少爺其實也并不奇怪。
不過這王大少爺個子雖矮,嗓門卻十分宏亮,他短胳膊短腿,舉着手向楊巅峰與小師妹抱拳道:“聽小弟言道,家裡來了兩位貴客,還是在山上修行的仙人。在王開懷,見過兩位仙長。”
楊巅峰與小師妹也起身見禮。楊巅峰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沒見他身上有任何法力真氣波動,顯然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笑道:“王大少爺請了,在下顧明之,這位是我的小師妹,深夜拜訪,叨擾之處,請二位少爺不要見怪。”
王開懷道:“哪裡哪裡,仙長肯光臨寒舍,是我王家三生修來的福氣,怎會有見怪之說。隻是兩位仙家忽然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楊巅峰清了清嗓子,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師兄妹二人是為了尊夫人而來。”
王開懷身子一顫,問道:“仙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要坐到凳子上再說,可是那木凳太高,他身子太矮,爬了半天居然爬不上去,旁邊的王開心看不下去了,雙手圈住他腰,将他抱着坐在了凳子上。
楊巅峰見狀,差點破口失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肅然道:“少爺難道不覺得尊夫人死得蹊跷嗎?”
王開懷伸手拍桌,大聲道:“覺得啊,怎麼不覺得。孫樵夫将她送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她身上都是劇毒,誰都不敢碰,連大夫也不敢,一定是妖怪害的!請兩位仙長大展神威,将那害人的妖怪消滅,為我夫人報仇!”
楊巅峰問道:“或許那妖怪便藏匿于府上。”
王家兄弟二人雙雙一驚,都左右張望了一陣,臉上均有恐慌之色。王開懷悚然道:“仙長不會是說笑的吧……”
楊巅峰笑道:“兩位不用驚慌,我隻是看出有人在府中施過法,也不确定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并非妖怪,要等查明之後才能下定論,不過就算是妖怪,有我師兄妹二人在此,必定不會讓他行兇作惡,兩位放心好了。”
王開心忍不住問道:“你剛才還說你修為太淺,萬一那妖怪比你厲害怎麼辦?”
王開懷斥道:“不得無禮!”
但他臉上顯然也有憂慮,小師妹嗤笑一聲:“我二人雖然不才,但對付區區妖怪還是綽綽有餘的。”她指尖一動,一掌劈出,嚓的一聲,将一隻凳子擊得粉碎。王家兄弟隻看得目瞪口呆,吩咐驚歎:“仙姑果真法力高強!”
楊巅峰在一旁偷笑,心想這二人也真是太好糊弄了,這種雕蟲小技也能叫高強。
王開懷問道:“害死拙荊的妖怪當真便藏在我府裡嗎?”
小師妹道:“這個就得問問王大少爺你了,你作為一家之主,可曾察覺府上近日發生過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王開懷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最不同尋常的,便是拙荊的死了。”
小師妹耐着脾氣繼續問:“還有嗎?”
王開懷又想了半晌,才道:“還真有,這幾天明明天氣晴朗,但我總覺得有點冷……啊,也不是我一個人,府上的人都這麼說,我方才還多添了一件衣裳。”
楊巅峰問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了?”
王開懷思索良久,又道:“還有,我前幾日清點賬房的開支,有幾筆賬怎麼都對不上,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巅峰與小師妹雙雙無語。
王開心舉手說道:“我也碰到過一件不正常的。我前幾日晚上起來上茅廁,王府上方總能看到一些五顔六色的光,飄在空中的,有點像彩虹,但又很亂。我還以為是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卻又不見了,結果第二天又看到。”
楊巅峰這時已無語完了,知道他見到的所謂多姿多彩的光,隻不過是法力濃厚刀一定程度,繼而凝結顯性,不足為奇,問道:“貴府家财萬貫,你怎麼不在床底下放恭桶,卻還起來上茅房?”
王開心捂着臉道:“房間裡放恭桶太臭了,我不喜歡。”
楊巅峰輕笑一聲,又問:“那麼你是從哪日起看到那光的?”
王開心仰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這個月斷斷續續看到好幾回了,也不是每天都會出現,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去茅房,就偶爾看到過兩三次。”
楊巅峰道:“那麼你可看到那光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消失的?”
王開心道:“那光忽隐忽現,一眨眼就不見了。”
王開懷奇道:“我怎麼沒見過有什麼光?”
王開心撇嘴道:“你一睡下就起不來了,跟死豬一樣,那光是晚上才出現的,你當然看不到。”
楊巅峰道:“那光大概是修士從府邸四周吸來的天地靈氣,應該是有人在吐納練功。”
王開懷吓了一跳:“莫非就是那害人的妖怪?”
楊巅峰道:“約莫是吧,府上已經有一個妖怪潛伏,總不會還有别的修士。”
小師妹忍不住怼他一句:“怎麼不會?咱兩個難道不是?”
楊巅峰将她手掌盈盈一握,笑道:“咱倆是在辦正經事,你卻還來開玩笑。”
小師妹道:“我隻是想說,或許王府是塊靈氣充沛的寶地,偏偏就會引來那麼多修行中人。”
王開懷道:“敢問兩位,卻要怎樣才能将那妖怪揪出來呢?”
楊巅峰道:“此事容易,隻需将府上所有人叫到跟前,我二人一看便知。”
王開懷伸手在桌上一拍,大聲道:“這個簡單,眼下時辰尚早,大家都還沒睡。開心,你去同管家說,叫他将府上所以丫鬟奴婢家丁、奶娘、長工全部叫來,讓兩位仙長查個明白。”
王開心打了個哈欠:“這種小事,為什麼要我去?”
王開懷眼睛一瞪:“難不成要你大哥我自己去?”
王開心轉了轉眼珠,笑道:“那又有何不可?”
王開懷重重在桌上一拍:“休得耽擱,快去!”
王開心不情不願的去了。王開懷便招呼楊與小師妹喝茶,也就半盞茶時分,門外一連串腳步聲響,王開心已将全府上上下下數十号人叫到了跟前。
王開懷向楊巅峰道:“仙長請。”
楊巅峰與小師妹一同站起身來,走到第一個中年漢子跟前。王開懷在旁介紹:“這位是蔽府管家,姓趙。”
那漢子向幾人彎腰行禮,楊巅峰微微點頭,仔細一審視,便看出這人隻是凡夫俗子,點頭之後便不再矚目,又去看他身後的第二人。
那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妪,王開懷又介紹道:“這位是我奶娘,江姨。”
江姨向楊巅峰與小師妹含笑點頭,楊巅峰笑了一笑,向她凝望半晌。王開懷見他目不轉睛,神情一淩,問道:“敢問上仙,江姨難道就是……”
楊巅峰搖搖頭,說道:“不是,少爺千萬不可誤會。”
王開懷如釋重負,問道:“那你為何這麼看着江姨?”
江姨也一臉疑惑,問道:“仙長,老身有什麼問題嗎?”
小師妹一眼就看出這半老徐娘的江姨與适才的管家一眼,都是凡人,也好奇楊巅峰何以一瞬也不瞬的将她望着,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楊巅峰搖頭道:“我發現大嬸一把年紀,卻面容姣好,居然沒半點皺紋,看來駐顔有術,心中欽佩,就多看了幾眼。失禮之處,請姨娘勿怪。”
各人向他齊相矚目,都以為他是看出江姨身上有不同尋常之處,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不同尋常,忍不住都翻了白眼。江姨先是一愣,随即心花怒放,謝仙長謬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