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巅峰失笑道:“可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小師妹一愕:“啊?那你是什麼意思?”
楊巅峰蹙眉道:“我後背有點痛,你能不能幫我抹點藥。”
小師妹這才想起他還有傷在身,适才一路隻顧着追蹤嘟囔獸,竟忘了給他包紮,當下讓他趴伏在地,給他傷口止血緩流,從儲物袋中取出創傷藥塗上包好。
楊巅峰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小師妹見他神采奕奕,在他胸前一拍,笑道:“這下精神多了,待會見到那個嘟囔的主人,她必定會對我出手,到時候你可要将我保護好了。”
楊巅峰猶豫道:“這個架是非打不可嗎?要不趁現在還沒打起來,我們走開算了。”
小師妹道:“那你背後這幾道抓痕就白挨了嗎?此仇不報,人家還以為你很好欺負。滴水之恩湧泉報,仇也一樣。它既在你身上抓出幾條口子,你也得連本帶利的還回去。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啊對了,有仇不報非君子。”
楊巅峰咦了一聲,摸着下巴道:“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你以前可從來不這樣的,怎的這會變得這麼……嗯,恩怨分明了?”
小師妹剛想找個理由忽悠他,繼續裝成和藹可親的溫柔模樣,但轉念一想,一直這樣裝模作樣實在太累,幹脆将他一軍,然後放飛自我,這樣才比較輕松,便道:“你沒聽過一句話麼,女大十八變啊。我道心依舊,可是脾氣總會變得。怎麼,難道我脾氣大了,你就不喜歡了嗎?”
楊巅峰來牽她的手,笑道:“怎麼會不喜歡,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喜歡到骨子裡。”
小師妹俏臉微微一紅,心裡卻美滋滋甜絲絲的。高興了一會兒,才道:“好了,我們這就去會會那嘟囔獸的主人。”
她仰頭向幽谷之中大聲喊道:“有客自遠方來,戰天下,還不快出來迎接?”
楊巅峰奇道:“戰天下?這麼雄偉霸氣的名字,你不是說那嘟囔獸的主子是個姑娘嗎?”
小師妹道:“是啊,她以前十分好戰,所以給自己取了這麼個名字。”
楊巅峰又道:“這個地方我們是頭一回來,那嘟囔獸也是第一次見,你怎麼就敢斷定它的主人是你的舊相識?萬一認錯人了怎麼辦?”
小師妹道:“這地方是第一次來沒錯,不過那嘟囔獸我可見過不止一回。它翅膀和腳爪都有傷痕,我可記得清清楚楚。與我那好姐妹養的那隻一模一樣,不會弄錯。”
楊巅峰笑道:“好姐妹……你的意思是,你與那位姑娘是老熟人了?”
小師妹道:“正是。”
楊巅峰再次問道:“那你們是如何相識的?又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小師妹有點不耐煩:“你怎麼這麼多問題。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問她做甚。看,她出來了。”說着往前方一指。
楊巅峰轉頭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個紫衣女郎從谷口飄然現身,隔得較遠,看不清其具體相貌,隻模糊可見她身材窈窕,腳下卻是那之前偷襲自己的嘟囔獸,身後六隻羽翼不住扇動,馱着那女郎往這邊疾沖而至。
隔得近了,楊巅峰才見到那女郎雖皮膚黝黑,但鳳眼妙目,烈焰紅唇,模樣卻生得極美。頭上烏發疊鬓,步搖玲琅,端的是風華絕代。
楊巅峰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卻聽身旁有人哼了一聲,陰森森涼飕飕的道:“瞧你這幅樣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沒見過女人嗎?”
楊巅峰仍然望着那紫衣姑娘,脫口答道:“那倒不是,我隻是沒見過這樣漂亮的。”
小師妹冷冷的道:“哦,那你趁她現在還活着,趕緊多看幾眼,待會她死掉你可就看不成了。”
楊巅峰一愣,将目光從那女郎身上挪開,奇道:“你要殺她?”
小師妹冷笑道:“你第一次見她就将她誇上了天,倘若我容她活着,隻怕你人都要給她勾過去了。我不殺她,難道留着讓她來勾引你嗎?”
楊巅峰道:“我不過是多看了一眼,用不着喊打喊殺吧,我看教訓一頓那嘟囔獸,就算是報了仇了,沒必要鬧出人命。”
小師妹怒道:“你剛剛說過的話,這會就忘了是不是!”
楊巅峰道:“我沒忘啊,我隻是覺着事情還沒那麼嚴重,可不是因為她好看而憐香惜玉。”
小師妹道:“當着我的面,你就去看别的姑娘,若是我不在旁邊,你是不是就要上去甜言蜜語了?”
楊巅峰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這種人嗎?别說我不會甜言蜜語,就算能說,我也隻對你一個人說。她雖然好看,我也隻是欣賞一下,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小師妹鼻子一哼:“欣賞也不行,從今天開始,你以後不準多看别的姑娘一眼。”
楊巅峰尚未答話,那紫衣女郎已坐着嘟囔獸來到跟前,聞言冷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連看都不讓人家看,簡直蠻橫無理至極。”
小師妹挑眉道:“我隻管和我朋友說話,要你這賤人多什麼嘴?”
楊巅峰拉了拉她衣袖,低聲道:“咱們說話客氣一點,你這也太無禮了。”
小師妹瞪了他一眼:“跟她有什麼好客氣,你知道她以前怎麼得罪我的?”轉而向那女郎道:“戰天下,好久不見,這麼多年别來無恙啊。”
戰天下微笑道:“确實好幾沒見了,沒想到你記得當年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過節,咱們姐妹今天久别重逢,應該好好親熱親熱才是,就别提過去那些不高興的事了,好嗎?”
她聲音輕柔,語調斯文,聽起來令人感到十分舒服。楊巅峰尋思這位姑娘看起來謙和有禮,不像是堕修之流,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得罪了小師妹。
小師妹笑道:“好啊,咱們的陳年舊事暫且不提。可是你同我舊恨未消,今日卻又添新仇,這筆賬總是要算的吧?”
戰天下一愣,臉上笑容僵住,奇道:“你我剛見面才說了幾句話,又添什麼新仇了?你若覺得我有失遠迎,那我向你賠個不是。”
小師妹大手一揮,指着楊巅峰後背,斥道:“别裝了,你腳下那隻畜牲傷了我朋友,你将它宰來炖了,我便不與你計較。”
戰天下向楊巅峰望來,問道:“不知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楊巅峰一拱手,剛要開口,小師妹卻搶在頭裡說道:“你不需要知道他姓什麼,你隻需要知道是我朋友,我現在要為他出頭就行了。”
戰天下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嘟囔隻有區區築基修為,尚未結丹,能有多大力氣?你這朋友被它傷到,原是他自己修為不濟,怪不了旁人。你與其指責旁人,不如改變自己,叫他好好将修為提上去,以免日後重蹈覆轍。”
聽到這番話,楊巅峰登時覺得這個女人蠻不講理,方才的種種好感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迹。小師妹更是雙眉揚起,怒道:“強詞奪理,豈有此理!我原來想着你隻要将這畜牲交出來任我宰割,往日恩怨便一筆勾銷,既然你敢口出狂言,那麼我今天便将新仇舊恨一并清算了,看掌!”她聲音尖銳,怒不可遏,當先出手,雙掌同時擊向戰天下。一掌朝她面門拍去,一掌卻直擊她前胸。掌到中途,方向交疊,右掌左掌調換,勢頭卻更增威力。
戰天下大驚失色,駭然道:“想不到這些時日不見,你居然修為大漲!”手掌在嘟囔獸後背一撐,飛離獸背,躲過了這兩招。
嘟囔獸見主人吃癟,張口便朝小師妹吞去。小師妹群裡飛出一腳,踹在他頭頂,借力後翻,避開它這一咬。
楊巅峰見狀,哼了一聲,說道:“它交給我來對付。”之前他敗在嘟囔獸爪低,有點憋屈,現下要找回場子。他記得之前小師妹所說,此獸不懼刀劍利器,唯有用注滿法力的肉掌才能傷之,于是雙手一拍,真氣已運至掌心。
小師妹道:“好,我去收拾那賤婢。”說着飛身去追戰天下。
楊巅峰不忘叮囑道:“一切小心,倘若不敵,便喊我過去。”
小師妹點點頭,便即追上了戰天下,右手在儲物袋上輕拍,已取出法寶,卻并非長劍,而是之前在萬頃城天外客酒樓中撿得的那把匕首,雖看起來普普通通,卻是無比鋒銳的利器。她尤記得之前風旻肩頭中了一刀,痛得死去活來,如今也要叫這戰天下嘗嘗苦頭。
戰天下站在旁邊一株紅豆杉的樹枝上,枝桠不住搖晃,她卻站得穩穩當當,見小師妹手中所持的法器隻是一把小小匕首,嗤笑道:“你這把刀連嘟囔的皮都刺不破,還妄想用它來對付我麼?”
小師妹縱身撲上,大聲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戰天下哼了一聲:“賤婢就是低賤,連用的兵刃也難登大雅之堂。”
小師妹心中狂怒,大聲道:“對付你這賤婢,綽綽有餘。”刷刷刷連進三刀。戰天下俏立樹梢,低頭彎腰,盡數躲開,雙足卻牢牢黏在樹枝上不動分毫。小師妹三招之間已試出她修為未到元嬰,三十招之内必可取她性命,力慣尖刀,盡刺對方身上要害。
戰天下手無寸鐵,無可招架,突然左手一擡,袖中飛出一條绛紫色的綢帶,末端系着一把銀槊,如遊蛇般向小師妹面門掃來。這一柔一剛,特性截然相反的兩般兵刃結合,既有輕柔靈動之優,也占猛烈鋒銳之利,剛柔并濟。小師妹嗤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拿出什麼了不起的神兵利器,原來是這種不倫不類的廢品。”揮刀往綢帶上一削。
她隻到隻需輕輕一碰,便能将對方的兵刃割成兩截,就算其中給她附加了法力又如何?自己的匕首之中真氣如沸,端的是削鐵如泥,就算是黃金也切割得開,哪知一碰到那綢緞,布條隻是往下一陷,繼而彈回,别說切斷,就是連細絲也沒拉起一根。
小師妹登時睜大眼睛,驚呼道:“這是用什麼做的,韌性這麼好?”
戰天下傲然道:“這是祖母賜的法寶,是用嘟囔的皮毛編織而成,一樣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現在便叫你嘗嘗我這銀槊軟索的厲害。”手腕一抖,紫綢在半空打了個圈,銀槊又往小師妹身後沖來,分刺肺俞、脾俞、大椎等數處穴道,速度之快,就算是以小師妹的眼力之銳,也應接不暇。她纖腰一擺,脫離了綢緞的圈子,反手一刀便往戰天下後頸中砍落。
戰天下身子一側,躲開匕首,手中綢緞刷的一聲,騰空飛至,銀槊直刺小師妹面門。
二人站在同一根樹枝上,瞬息間拆了十招。戰天下的銀槊紫索又長又韌,末端銀槊又硬又利,占盡便宜。小師妹的匕首厲害之處在于刀尖上的神通可令人痛不欲生,但這也需刺到肉裡方能生效,除此之外便無别般奧妙,又細又短,拿對方的法器無可奈何。十招交鋒下來,她竟占不到半點上風。
小師妹又驚又怒,将匕首當做了砍刀使用,一揮之下,沒碰到戰天下,卻砍在了樹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