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巅峰一怔,腳步止住,說道:“原來你還活着。”
這些時日以來,顧明之元神愈加萎靡,沉浸于識海之中,一直昏睡,不曾開口。這日楊巅峰突破元嬰,功力大增,顧明之也吸收了許多真氣,元神便有了生機。
就聽顧明之言道:“你都已經修到元嬰了,什麼時候把身體還我?”
楊巅峰心中也很迷惘,不知何時才能還他,但心想若是如實相告,不免令他氣餒,便道:“快了,你再将就一陣,過幾天就還。”
顧明之不依不饒問道:“過幾天是多久?你給個準信,我感覺我越來越虛弱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楊巅峰道:“給不了一點,你等着就行了,我終會物歸原主的。你待在識海之中,有我元嬰真氣護持滋養,不會有事。”
顧明之道:“那我為什麼會那麼困,全身乏力,總想睡覺?”
楊巅峰道:“因為你無所事事,枯燥無聊。”
顧明之歎道:“好吧,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楊巅峰道:“我向來一言九鼎,說到做到,你有什麼不放心的,還你自由隻是早晚的事。”
顧明之道:“可是聽你的意思,好像還有很久。”他頓了一會兒,又問:“那你要不要進這個洞裡去瞧瞧?”
楊巅峰搖頭道:“不去,萬一裡面危機四伏,将你這幅身體弄壞了怎麼辦?”
顧明之道:“說的也是,那你趕緊退後,别驚擾了裡面的東西。”
但他這話說的太晚。楊巅峰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已驚擾了洞中之物,隻聽裡面傳出一陣嘶嘶之聲。楊巅峰聽在耳裡,隻覺毛骨悚然,連帶着識海内的顧明之也吓了一跳,駭然道:“這是什麼聲音?”
楊巅峰二話不說,拔出長劍向上一抛,飛身而上,正要禦劍遠離此地,忽覺身後有冷飕飕的陰風席卷而來。他隻覺心頭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不及回頭,一個空心筋鬥,翻身躍出數丈。
一條青綠色的蛇尾從他方才所在之處橫掃而過,未擊中他人,卻打在了他方才丢出去的長劍之上,隻聽砰的一聲,長劍給震出了數十丈遠,徑直插入一株大樹的樹幹,穿透而過,嗤嗤聲響,連續穿透十多棵大杉樹,這才落地。他這把劍是長空所贈,質地堅韌,此刻受了那蛇尾一擊,其上已有數道裂痕。
楊巅峰飛身落地長劍之旁,将劍從土中拔出,見到其上一道道猙獰的皲裂,心中滴血,擡眼往那洞口望去,隻見一頭龐然大物蹲在洞前。
他所見也是顧明所見,一見到那龐然大物的模樣,顧明之便在識海中發出尖叫:“這是什麼怪物!”
那是頭巨蟒,通體碧綠,下半截有點像劇毒的竹葉青,然而身子卻如水桶般粗壯,不知比尋常的竹葉青大了多少倍。其上半身則更加令人驚悚,竟然生着九顆臉盆般大的頭顱,每顆頭顱都有一雙三角形的黃瞳,十八隻眼睛同時放出兇芒,隻叫人望之生畏。
這時楊巅峰已知先前在路上見到的那些薄片絕非是什麼碧玉花,而是從這頭巨蟒身上落下的鱗片。他以往進來秘境時,也曾見過不少猛獸,但眼前這般奇形怪狀之物卻從所未見,不過他曾在藏書閣中翻閱典籍時無意間看到對此獸的簡介。那典籍中言此乃九嬰獸,初生時隻有一頭,修為每增一層,便多生一頭,增至五個頭時,便已成年,待九首全生,其修為就到了登峰造極之境,堪比修士中的元嬰之境。
眼見它身子遊動,緩緩向自己逼近,楊巅峰急忙退後一步。他知這條巨蟒必定能夠聽懂人言,說道:“咱們萍水相逢,我無意冒犯,也沒有要與閣下為敵的意思,你放我離開可好?”
九嬰獸顯是不願善罷甘休,搖了搖中間那顆最大的頭顱,目中兇芒大盛,張口呲出兩排尖牙,牙尖幽光閃動,放出一股綠煙。
楊巅峰鼻間嗅到一股腥臭之氣,中人欲嘔,知道這綠煙必是劇毒之物,右掌揮動,要以掌風将其驅散,哪知那綠煙受了掌風吹席,非但沒半點消散,反而四處彌漫,膨脹起來。楊巅峰一愣,知道自己這一掌弄巧反拙了,一時之間想不出破解之道,隻得飄身後撤,遠離毒煙。
九嬰獸卻不打算就此放過,蛇尾一擺,九顆腦袋同時吐出紅信子,鑽過毒煙,徑直向楊巅峰沖去。九個頭顱張開大口,分從九個方向将楊巅峰圍住,一齊吞來。
四面八方全給圍住,楊巅峰無可閃躲,隻有正面迎戰。見右邊一張蛇口來得最快,反手一拳擊出。他不敢觸碰那毒牙,這一拳擊的是那顆頭顱上的右目。砰的一聲,正中眼瞳。那顆頭顱發出痛苦之聲,右眼流血,不敢再向楊巅峰靠近,急忙縮頭退後。
楊巅峰喝道:“是你出手在先,我反擊在後,此事可不能怨我!”
九嬰獸負傷,其餘八顆頭顱紛紛咆哮,如狂風暴雨般去咬楊巅峰手足,似要将他整個撕爛。楊巅峰舉劍砍向其中一顆脖頸,豈知九幽獸雖身子龐大,卻十分靈活,腦袋一歪,居然避開了一劍之刺。楊巅峰隻道自己這一劍又準又快,非中不可,哪知居然落空,一呆之下,九嬰獸身後蛇尾已電光般抽來。總算楊巅峰反應敏捷,縮手後退,但他人雖未給擊中,九嬰獸這一尾卻打了長劍的斜面之上,楊巅峰隻覺虎口發麻,拿捏不定,長劍脫手飛出。
九嬰獸一招大占上風,立刻乘勝追擊。楊巅峰失了兵刃,身處重圍之中,隻得拳打足踢,将那八顆頭顱全部擋在周身一丈之外,不論九嬰獸如何進攻,始終無法攻破他雙手雙腳組成的圈子。
但九嬰獸腦袋衆多,此起彼伏,攻勢如雨。楊巅峰一味防守,對方雖一時難以傷他,但他也無法從衆多頭顱的夾擊中突圍出去,而揮拳出掌之際,真氣好損極大,若一直這麼鬥下去,終究不免落敗。
他一瞥眼間,見到周圍八雙眼睛一眨不眨,惡狠狠的盯着自己,心中突然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楊巅峰擡腿将三顆從後背突襲而來的腦袋一腳踢開,右手掐出法訣,施展了元神出竅之法,将方才凝練不久的元神從頭頂放出,霎時金光萬丈。
這萬丈金光耀眼至極,九嬰獸九顆頭顱同時閉眼,以躲光輝刺目,攻勢也不免略緩,楊巅峰趁機從兩顆頭顱之間的縫隙中竄了出去,撿起方才被擊落地劍,順手将元神召回。
九嬰獸已反應過來,九雙眼睛蓦然睜開,再次回頭向楊巅峰吞噬而至。
楊巅峰長劍在手,臂膀舞動,飄渺劍氣使出,千萬道劍影從掌中驟然升起,連環沖擊,分刺九嬰獸九顆頭顱。九嬰獸似識得這神通厲害,腦袋搖晃,左閃右避。但它又如何能夠毫無遺漏的将成千上萬道無形劍氣全部避開?頃刻之間,身上已中了十七八劍。
楊巅峰隻道憑借這飄渺劍氣之威,加上自己的元嬰修為,足以令眼前的惡獸皮開肉綻,哪知這九嬰獸的外皮雖看似嬌嫩,其實皮糙肉厚,身上的鱗片堅不可摧,雖連續中劍,卻沒受到半點損傷。
這一幕大出楊巅峰意料之外,心想莫不是自己使的力氣不夠,于是潛運真氣,将全身法力大半灌入劍中,揮劍再次往九嬰獸身上猛斫。
九嬰獸方才已領教了他的劍招,約莫是覺得威力一般,八雙眼睛均露出輕蔑神色,竟然不閃不躲,便要用肉身硬抗。
楊巅峰心想自己今日一躍跻身元嬰高手之列,眼下尚是第一戰個,說什麼也不能輸了,雖見這九嬰獸十分難纏,也要争勝到底。
忽然想起民間打蛇打七寸的說法,七寸便是指心髒。隻是蛇類的尺寸長短不一,難以準确拟定位置,但大概位置便在蛇頭到胸腹之間。楊巅峰眸光一凜,劍招便往九嬰獸頭顱至腹部之間的那一段猛攻,心想千萬道劍氣密集刺去,總有一劍能夠刺中,一旦刺中一劍,自己便占上風。
九嬰獸見他長劍所刺的方位,似乎也看穿了楊巅峰的意圖,急忙後撤,将自己脖頸的一截藏到了樹後,要借大樹的樹幹用來防護自己要害。
它這一舉無疑讓楊巅峰更加确定了方位,飛身繞到樹後,往它七寸之處疾刺。九嬰獸怒吼一聲,九張蛇口同時張開,吐出九條殷紅如血的長帶,正是蛇信。
九條蛇信彎彎繞繞,從楊巅峰後背直纏上來。楊巅峰知道千萬不能被這些舌頭卷住,否則自己非給活活勒死不可。
他本要側身退避,但轉念又想,隻要狂攻其七寸,将它打死,這些手段自然不攻自破,于是不去理會身後一條條蛇信,挺劍直往這九嬰獸藏在樹後的位置猛刺下去,就聽嚓的一聲悶響。他這一劍竭盡全力,長劍竟直接将蛇身整個穿透,劍尖自上方刺入而從下方刺出,更是插入土裡數寸。
說來也奇,這九嬰獸身子龐大,但身子被刺穿之後,卻沒多少鮮血流出。但這一劍正好刺中七寸,九嬰獸九顆頭顱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痛哼,蛇信一條條縮回,但片刻之後,九雙眼瞳中殺氣滔天而起,不顧一切的向楊巅峰瘋狂吞來。楊巅峰本要拔劍退後,哪知手上用力,長劍竟卡在九嬰獸身上紋絲不動,隻得撒手放脫劍柄,退開數丈。
九嬰獸要待追擊,但身子給長劍釘在地下,難以動彈,便再度吐出蛇信。
楊巅峰退出數丈之後,足尖在後面樹幹上一點,整個人如陀螺般轉了個圈,随即沖天而起,脫離了九條蛇信的包圍。他人在半空,一個筋鬥調轉方向,腳朝上頭朝下,雙掌直往九嬰獸頭頂直劈下去,掌上真氣鼓蕩,啪啪啪啪,連續打中四顆頭顱。九嬰獸身子搖晃,直如醉酒,顯是給他這幾掌打得暈頭轉向。
楊巅峰乘勝追擊,身子落地其中一顆頭顱之上,穩穩站定,掌法飄飄,不斷抨擊九嬰獸其餘八顆腦袋。這兇獸本就身受重傷,此刻纏鬥之下,已然力不從心,幾顆腦袋給楊巅峰打得東倒西歪,蛇目中皆露出恐懼神色,也沒了戰意,身子猛的一擺,掙紮中将長劍從身上震飛,埋頭就往林子深處鑽去。
楊巅峰剛要繼續出手,忽然鼻間嗅到一股腥臭之氣,跟着眼前一片青綠,霎時間,腦中嗡鳴作響,眼前金星亂冒,竟欲暈倒。
原來方才九嬰獸噴出的毒煙在林中闊散。它與楊巅峰戰敗逃走,剛好遊進這片毒霧彌漫的林子,楊巅峰稍不留神,已吸入毒氣,立刻感到全身乏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