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祖母的庇護,就算他們知道真相,也拿你沒轍。”
劍慧将右手放在背後,勸得苦口婆心,似乎當真是為了她好。
小師妹卻道:“難為你為我考慮這麼多,多謝了。隻是我暫時還不想回雲上天宮。”
劍慧道:“難不成你還真想謀權篡位?”
小師妹點點頭,淡然道:“是啊,等我突破到問鼎之境,加上吞噬大法,這坤鵬之巅還有幾個人能勝得過我?”
劍慧嗤笑道:“還有長空和藍夢呢,他倆可是問鼎境圓滿的高手,你就算突破了,也不是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對手。”
小師妹冷笑道:“這兩個人确是是威脅,我殺了你之後,下一個要殺的便是他倆中的一個。”
劍慧大驚失色,駭然道:“你,你說什麼?”
小師妹道:“我早就想好了,不歸與何所之的死确實需要一個人背鍋,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選。我現在就将你殺了,然後再演一場苦肉戲,對外宣稱是你趁人之危害死了掌門,我拼命為掌門報仇,一切都天衣無縫……”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劍慧眸色一寒,一直放在背後的右手驟然伸出,掌上法力充沛,攜帶兇殺之氣,将小師妹全身籠罩在内,令她無處可逃。
小師妹瞥了眼周身環繞旋轉的殺氣,其勢之猛,其威之強,遠非金丹可比,冷笑道:“你居然突破到了元嬰,還隐藏了修為,真是難得。”
劍慧森然道:“與虎謀皮,當然不能随意暴露底細底細。我早就知道你會過河拆橋,一直有所提防,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師妹歎了口氣,漠然道:“你方才故意與我說那麼多廢話,其實隻是想拖延時間,你将手放在背後便是在蓄力,想要出其不意給我一記重擊,難道你以為我看不破你的小伎倆?你還以為就憑你這兩下子就能從我手底逃脫嗎?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事。”
也不見她施展什麼神通,隻是大袖一揮,劍慧那蓄力了半盞茶時分凝聚而出的諸般兇殺之氣以及吞噬之力頓時土崩瓦解,消散一空。
劍慧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叫道:“這,這不可能,我的吞噬怎麼會不起作用?”
小師妹冷笑道:“當初我給你的吞噬大法的修練口訣,你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劍慧瞪眼道:“你是說,你給我的口訣是假的?不會啊,我曾仔細推敲,逐句嚴查,一切法門都水到渠成,沒有謬誤之處。”
小師妹冷笑更甚:“若是那般輕易就讓你找出破綻,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哼,吞噬之法博大精深,就算隻有一字之差,也能讓你功敗垂成。”
劍慧忽覺體内竟突然不受控制,在四肢百骸中遊走亂竄,大驚之下,急忙閉氣,以内息引導,然而真氣越引越亂,在體内橫沖直撞。雖外表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但丹田之中已是翻江倒海,将有崩裂之險。
小師妹察言觀色,知他修為不穩,雙手齊推,吞噬大法使出。劍慧要待抵擋,可是體内法力運使不出,失之毫厘差之千裡,就慢了這麼一分,小師妹的吞噬之力已到。劍慧隻覺全身修為正不由自主的飛速流失,難以遏制。危急中使出了人劍合一的神通,不歸的本命法劍,以及何所之那把防身佩劍一同受到感應,響起嗡鳴之音,忽然高高飛起,一前一後向小師妹刺來。
小師妹哼了一聲,不屑的道:“你若是一上來便用這門功夫,或許還能與我斡旋一陣,但以你目下的狀況施展,卻是無濟于事。”右手翻起,兩道殺氣沖出,将兩把劍死死按在地上。兩劍不住顫抖,但不論它們如何掙紮,始終無法擺脫她神通的壓制,半晌之後終于法力耗盡,無聲無息。
其實不歸的本命佩劍乃是修界中最上乘的頂尖法寶之一,倘若是由他本人操持,十個小師妹也無法如此輕易便将之降服。隻因使劍者是劍慧,他就算已練到人劍合一的境界,終不能與不歸本尊相提并論。
劍慧黔驢技窮,身上修為片刻之間便去了七七八八,再無反抗的餘地。小師妹用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将他吸死,随即坐下來調息,将今日從殿中三人身上所吸取的法力融會貫通,以免相互排斥,步劍慧方才的後塵。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将三股真氣合而為一,她這才緩緩起身,望着地上三具屍首,思索了片刻,擡起右手,在自己胸腹之間猛擊一掌,吐出一大口鮮血。随即将發髻拆開,揉了一揉,揉成蓬頭垢面的模樣,随即揮手将隔音撤去,再抱起何所之的屍身,撕心裂肺的嚎:“大師兄,你怎麼就這麼棄我而去,你快起來,聽到沒有?大師兄……”
她故意将嗓門放大,果然片刻之後就有數十人從殿外魚貫而入,見了殿中一地狼藉的場景,已是一奇,再見到不歸與何所之竟死在當場,更加匪夷所思,都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個無臉人是誰?”
現場隻有小師妹睜着眼睛,能說會道,所有人都目光都放到了她的身上,盼她說明真相。
楊巅峰也在人衆之列,他一見到劍慧,心中生出許多疑窦,在小師妹身旁蹲下,問道:“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小師妹這時已哭得梨花帶雨,拿出帕子擦了擦臉,才往劍慧的屍身一指,支支吾吾的道:“是他,是他殺了掌門人和大師兄!”
衆人之中除了楊巅峰之外,還有飄如詩以及幾個内門弟子見到劍慧一次,但他們并不清楚劍慧的底細,聞言一時均無懷疑,連忙刨根問底。
小師妹便開始胡言亂語的編起故事,一面扯謊一面哭唧唧,一面不停的拿帕子拭淚,裝出傷心得要命的模樣,說道:“方才我正扶着大師兄,掌門施法為大師兄治傷。但大師兄傷勢過重,掌門損耗大半修為也不見好轉。那個家夥便趁掌門累到心力交瘁的時候從後面偷襲,掌門這才遭了毒手。我拼命抵擋,可是我技不如人,給他打出了内傷,幸好掌門法力高強,将我護在身後,他臨死之前反擊了一掌,就和那人同歸于盡了。可是,可是大師兄卻不治而亡……嘤嘤嘤。”
衆人越聽越奇,待她講完,便聒噪起來。有人問道:“我們在外面守着,這個無臉人怎麼會出現在大殿之中?”
小師妹道:“他是從大師兄劍裡鑽出來的。”說着便往不歸的屍身一指。何所之那把佩劍此刻還插在他胸腹之中。
衆人都想原來如此。
小師妹的這番說辭在大多數人聽來都嚴絲合縫,有理有據,并沒有什麼破綻。人衆都想不歸狀态不佳,月餘來連續損耗修為,而劍慧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歸不查之下殒命,倒也說得過去。更何況他們均不知曉劍慧真實修為如何,心想能無聲無息的殺死掌門,必定不是泛泛之輩。這時死無對證,衆人便都相信小師妹所說,跪在不歸跟前失聲痛哭,又是哀嚎又是磕頭,小師妹在旁冷眼旁觀,趁人不注意偷偷翻了個白眼,翻完了也裝模作樣的哭。
這時也有人在對劍慧的屍身拳打腳踢,有人注意到他面上的古怪,伸手一抓,竟抓下來一張奇形怪狀的面具,而面具背後,則是一張滿是刀疤的臉。
原來他在修練人劍合一之時,臉上被長劍劃了十幾道。他原本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美男子,不願瞧見自己破相的醜陋面目,便戴了面具,因那面具長得怪模怪樣,乍見之下還以為他沒有臉。
衆人哭完嚎完,便是為不歸舉辦喪事。
其實修界與凡間不同,修士隕落并不值得鑼鼓喧天,鬧得人盡皆知,以緻喪禮也是一切從簡,以業火将不歸的屍身燒成灰,葬入曆代掌門的埋骨玉冢,門下弟子披麻戴孝守個三天,也就結束了。
三日過後,便是商議新任掌門的繼承之事。群龍不可一日無首,何況已經過去了三日,這掌門之位萬萬不能再空缺下去,雖然就算不歸尚在時衆弟子也是各自閉關靜修,他不在了也一如既往,小輩弟子認為有沒有掌門其實無關緊要,但幾位掌座卻在暗自較勁,都想往不歸大殿中的金椅上一坐,更想對着數千門人發号施令。
當然除了那幾個老一輩的,小輩之中也有少數幾人躍躍欲試,但他們自知修為無法與幾位掌座媲美,雖然野心勃勃,但有心無力,也不會自取其辱去與他們相争。
唯有小師妹,她這三天中,隻有第一日頭上戴了一頂白帽子在何所之墳前意思了一下,趁人不注意便偷偷溜回住處,将自己關在房中靜修,以吞噬大法把體内的衆多雜亂真氣轉化為本身修為。一日之間,已功行圓滿,即将問鼎。
她正要一氣呵成突破桎梏,哪知楊巅峰卻跑來咚咚咚的敲門,在外面大呼小叫:“給我開門,你聽見沒有!”
小師妹自入坤鵬之巅以來,楊巅峰與她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和顔悅色,不舍得吼她半句,今日卻似乎極不耐煩。
小師妹心頭納罕,便起身過去開門,隻見楊巅峰站在門外,一臉陰沉,橫了她一眼,便走到桌邊坐下,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
小師妹一怔,随即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誰得罪了你,跑到我跟前來撒氣嗎?”
楊巅峰又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冷冷的道:“掌門和大師兄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小師妹心頭咯噔一聲,知他已察覺了蹊跷之處,卻還是強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巅峰道:“那個戴面具的堕修,我們在萬頃城遇到過幾次,你不是說已經将他斬于劍下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坤鵬之巅?”
小師妹并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避重就輕的道:“你是在質疑我嗎?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相信了是嗎?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承諾過什麼,這才多久,你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說着便用力擠了擠眼睛,擠出幾顆淚水,嗚嗚嗚邊哭邊道:“這還沒成親呢,你就對我大喊大叫,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樣,日後指不定會怎樣呢,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她越哭越響,越說越委屈,楊巅峰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憐惜,又是自責,語氣終于軟了下來,哄道:“好好好,是我的不對,不該對你大呼小叫,給你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