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蹊沒有開玩笑，說朗讀就朗讀，一點不帶含糊的就将改編版的《我有一個夢想》告訴了他。

是的，這個世界沒有馬丁·路德·金，沒有奴隸制，沒有革命，也沒有出現過這樣一段演講。

但……

拿到林清蹊改編後的《我有一個夢想》後，所有聽到了這段演講内容的NPC，都沉默了。

“記住了嗎？”林清蹊最後問。

“嗯……”那個NPC點頭。

“半分鐘後，我會送你上去，帶着你的所有感情，念完這篇文章就好了。”林清蹊說。

“呃？”NPC愣了下，“你送我上去？”

這種事情，不應該是讓軍人之類一看身手就很好的家夥送他上去嗎？

讓林清蹊這樣一個同為文職的人來幹這活，真不怕還沒上車頂，還沒被變異體攻擊，就先自己把自己給摔死了啊？

“嗯，我送。”可惜林清蹊沒有解釋原因。

直接拍闆敲定了這一決定後，他接入其他車的聊天頻道，“喂喂，各位，一直在躲來躲去的感覺是不是很不爽？”

“……”頻道内沉默了一瞬。

不爽？當然不爽！

沒有人喜歡被動的接受攻擊，但是，林清蹊突然在這時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有想法了？

果然，下一秒，林清蹊的聲音就繼續響了起來：“這種不爽的感覺不會持續太久。嗯，事實上，等到一分半後，一車的兄弟姐妹就會為你們營造一個最舒服、最不用動腦子的站樁輸出環境！”

“一車？！”馬上有人就驚了。

且不說這個輸出環境林清蹊打算怎麼給出來，單說負責營造這個環境的人，他們就很難不震驚吧。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戰鬥，一車大部分都是什麼人，他們心裡是有數的。

——是一群沒什麼戰鬥力、需要保護他們的科學家而已。

現在，林清蹊說，這群羸弱的知識分子……

要為他們營造一個站樁式輸出環境？！

有沒有搞錯什麼……

然而，林清蹊依舊沒有解釋，就像他沒有解釋為什麼要由他将人送上車頂那樣，一視同仁地無視了此時聊天頻道的疑惑與質疑。

他是指揮。

他負責的是布置戰術，而不是解釋細節！

“變異體的注意力在這90秒内會被一車徹底吸引離開，而在這之後，除一車外，所有人都要跳出貨車，全力輸出！”

“這期間完全屬于你們的輸出時間隻有兩分鐘，并且，全程你們的子彈命中率都不能低于85%……我知道這很難、非常難。但是！”林清蹊聲音揚起，帶着銳氣，“回答我，你們能做到嗎？”

生存時間其實還剩8分鐘。

但林清蹊不想等了。

三分鐘後，這隻磨了大家足足兩小時的boss，他要看見系統的擊殺公告！

“哈？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說不能嗎？”其他車的人笑。

開玩笑，一車的都是些什麼人？

那可都是些隻會做研究、搞理論的科學家啊！

别說身體素質有多高了，就連會用槍的人數加起來可能還超不過兩位數——在之前所有輸出中，一車提供的輸出量，甚至不到其他車的十分之一。

就是這樣一群人，林清蹊說，會給他們帶來一個最舒服的輸出環境？

要知道，制造輸出環境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

很多時候，都是要付出血與淚的代價的！

現在，連這些技術宅都冒着大風險沖上去了，他們還能說做不到嗎？他們還能夠接受自己真的做不到嗎？

不能！

“命中率而已，開了半小時的槍，我手感早熱起來了。”

“就是！别說80%了，我覺得95%都沒問題！”

“哈，它現在的弱點位置我都能背出來了……”很快，各種各樣證明自己能做到的話就刷了出來。

自由算法的魅力就在這裡。

越是自由的遊戲，NPC的存在就越是鮮活。

他們會和人一樣懦弱，也會和人一樣勇敢。

他們會和人一樣貪婪，也會和人一樣犧牲。

林清蹊玩過的全息遊戲裡，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一款遊戲，就是在初始設定裡将裡面所有NPC都賦予思想，但卻不賦予個性。

因此，那裡面所有的NPC的性格，都是在與玩家朝夕相處中，逐漸形成的……

而不是程序設定的結果。

他們中每一個，都是玩家用長達二十年的陪伴，一點一點，用事件與選擇給喂出來的，真正意義上的，虛拟人類！

林清蹊笑了笑，打開車門，利索地踩着落腳點幾下翻上了貨車車頂。

然後，他俯身朝車内伸出手，示意那個NPC拉住他。

等NPC拉住後，他手臂用力，将人一把帶了上來。

他動作很快，整個過程花費時間剛好半分鐘。……這個NPC爬上來的時候，目光還一直在忍不住地看向變異體，擔心它會突然發動攻擊。

但是，沒有。

忘憂幻草連視角都沒變，别說發現了，簡直是徹底無視了他們兩人的動作。

靠動态視力吃飯的boss，居然會對兩個動的不能再動的人，保持無視姿态。

這也太奇怪了！

但……

不管多奇怪，這都不是他現在要思考的問題。

“呼，”NPC呼出一口氣，将注意力放在了他應該做的事情上。

——背稿。

在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他被要求“飽含感情”地，念稿。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嘛！

NPC覺得自己現在腦子簡直是一片混亂，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十幾分鐘林清蹊交給他的那份簡略的演講稿……

他發現，自己似乎真的能做到在這一個這樣的場合，做這樣一件奇怪的事！

現場的氛圍保持着詭異的寂靜。

微妙的、平衡的、又帶着古怪期待感的安靜，在這一片空間蔓延。

NPC閉了下眼。

很快……

被他記住的稿子就從他口中緩緩道出。

“四年前，一場可怖的洪水席卷了整個世界。——不斷上漲的海平面吞噬着一切生命，贈與人類一場最殘忍、最冷酷的危機……那一年，我們被迫離開了我們的家園，我們被動失去了我們的祖國。”

他開口瞬間，林清蹊向其他人打了個手勢，倒計時正式開始。

十五秒、十六秒、十七秒……

大家靜默地等待。

等待中，略顯青澀的演講聲也繼續在曠野蔓延。

“四年後，我們找到了一片讓人暫且栖息的土地，我們存活下來，可不得不面對一個沒有自由、尊嚴、公平的未來。”

“四年前的我們怎麼樣都不會想到，四年後的今天，在神塔規則的種種枷鎖下，人與人之間竟然會分出高低、分出尊卑、分出等級！”

聲音漸入佳境，開始有了真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