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李嶼淮說得太輕了,懶懶散散地語調随着夜風吹散,謝晗并沒有聽見。
“你身上怎麼帶着這麼多東西?”謝晗隻是略微詫異地看着李嶼淮手裡的樂器,堂堂校事府校事,身上居然藏着這麼多哄小孩的小玩意,與李嶼淮慣常在外雷厲風行的形象半點不符。
李嶼淮沒有解釋,而是将樂器放入了謝晗的手心。
這一把箜篌經過了改良,比不上之前謝晗看見過得箜篌體積,隻有兩隻手掌那麼大。
謝晗試探地撥了一下琴弦,方才發現箜篌的聲音也被調小了。
“我不會彈。”謝晗口是心非。
在宿敵面前彈箜篌也太奇怪了。
“試試,凡事總有第一次。”
李嶼淮沒有戳穿謝晗的謊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晗,輕聲說:“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哪怕你彈得不好,也不會有其他人笑話你。”
謝晗冷哼一聲,“我真不會。”
“小旗官大人就當滿足我的心願吧。”李嶼淮哄着謝晗,“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聽。”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謝晗耳邊響起,那溫熱鼻息與溫柔語氣使得謝晗臉頰發燙,渾身傳來一陣過電般得酥麻感。
其實,謝晗并不讨厭彈箜篌,雖然他已經沒有了以前學箜篌的記憶,但,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是喜歡彈奏箜篌的。
隻是……這次為他彈琴,下次難道要和他一起喝茶作詩,俯仰天地,口談玄言?
越界了。
他都還沒給方琪彈過,絕不能為李嶼淮彈奏。
李嶼淮見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彈,便試探地道:“那……我為你彈,可以嗎?”
夜色靜谧,月光朦胧,悠揚婉轉的曲調回蕩于婆娑樹林,兩人之間自始至終都非常安靜,隻有微風、鳥雀、還有天地見證了目下的美景。
謝晗把目光從箜篌轉向彈奏者,方才發現李嶼淮一直在安靜地看着他,邊彈,邊溫柔地看着他。
這一刻,月光勾勒着男人英挺、冷洌的面容,那危險鋒利的侵略氣場随之淡了,如此近得距離,謝晗甚至能看清低垂長睫之下,那一雙沉沉眉眼像墜着夜色的光輝。
莫名其妙地,謝晗心跳快了兩拍,又無可自制的感到一陣心痛。
那是一種記憶深處在生根發芽、破土而出的疼痛,腦海突然湧動出一些陌生又模糊的畫面,好像多年之前有過許多許多這樣的夜晚。
“李嶼淮,你又在搞什麼鬼?”謝晗覺得有些恐慌,似乎每一次遇見李嶼淮他就會變得奇怪。
“你是不是在酒裡給我下了什麼奇怪的藥?”
李嶼淮挨了罵,卻作出一副戲谑的神态道:“是啊。”
“我給你下了春藥。”
“……”
“小旗官大人想不想試試在野外來一次?”李嶼淮盯着謝晗漂亮又薄弱的唇珠,說:“試試吧。一定讓你欲罷不能。”
“你需要解決生理需求?我給你找條眼鏡蛇好不好?那種長度,肯定能讓你欲罷不能。”
謝晗語氣間滿是嘲諷之意。
“我不要蛇,我需要的是……”李嶼淮悠悠一笑,這一笑便現出别樣的風流蘊藉。
“一個洞?”謝晗接口道。
“是你。”男人笃定地望着他,糾正道。
謝晗剛剛喝過酒,體溫變得很燙,李嶼淮能清楚感受到獨屬于謝晗的氣息與酒香混合在一起,無孔不入地,對于李嶼淮而言是一種緻命的誘惑。
他低下頭,強忍着性.欲,啞聲道:“好好聽吧,你會知道什麼是泛商流羽,瀉徵鳴宮。”
指尖一揚,怰音聲聲分明,悠如竹間飛雪,灑然希音。
夜風拂着他的臉,沉沉地就入夢了。
樂聲中,謝晗嗅到空氣裡丁香花的香氣,白色花束擦着他的鼻尖掠過。
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片大陸,他獨自走在樹林裡,沒過他腳踝的溪水有些冰冷,他緩緩走動,腳下溪水蕩漾着一片水藍色波光。
這是鮮花開滿的夜晚,他手指拂過綠枝葉,靜得隻聽到風聲,以及他經過灌木時,樹葉拍打在他身上心跳般的噗噗聲響。
樹林後是獵屋的燈火,在濡濕的色彩中氲開。
“成璧。”
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卻用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沒事的,我會帶你回家。”
空漾的聲音猶如曆經了跋涉,悠遠綿長。
他感到他的左手被人抓起,握在那人手裡,很溫暖,他不想他放開。
“我好想你。”低沉的聲音在山風中回響。
是誰?到底是誰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