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和吉岡沙耶的戀情滿打滿算也隻不過一個月,但這段短暫的戀情給切原造成的傷害卻是難以估量的。用海霧的話毫不客氣地來說,就是暗戀已經結束了卻收到了對方的好人卡,這種郁悶和氣憤會一直延續到對方的葬禮為止。
作為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寺山海霧承受了許多她不該承受的東西。情傷中直男的自我意識能夠膨脹到黑洞級别,最好全世界都要知道他的傷心難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能随時傾聽他的心事,并發表為此格外感動同情的發言。
寺山海霧自然不會這麼貼心。
失戀的切原淩晨又給海霧打來了電話。海霧自然是果斷挂了電話拉黑通訊錄。隻不過她低估了切原,因為這個白癡不知從哪得知了家裡的座機電話,于是在奶奶反複确認和督促下,海霧遭受了一周的酷刑。
每次海霧想要挂掉電話時,她不僅要面對一旁奶奶擔憂的眼神,還會想起來自真田弦一郎的托付。
想想平日裡受了網球部不少的照顧,海霧還是硬着頭皮聽了下去。
切原的抱怨無非那幾點,不是在問吉岡沙耶為什麼要分手,就是反複強調自己其實沒有多喜歡對方來瘋狂挽回顔面。
“到底是為什麼……”在切原不知第多少回問出這個問題後,海霧終于開始暴躁。
“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說到底你連對方喜歡你什麼都沒搞清楚就答應對方的告白,你就真的沒有一點責任嗎?”
“是她先告白的啊,我怎麼會知道?這些不該是她先要想明白的嗎?”
“白癡啊,”海霧無視着一旁奶奶震驚的眼神說道,“除了狗狗以外任何仰視的感情都無法長久,現在問吉岡還缺不缺狗比你在這跟我抱怨更有用。”
“……你沒事吧……”
“你覺得呢?”
寺山海霧多少有些看不慣切原這種遇事胡攪蠻纏逃避責任的态度,連續幾日不願意搭理切原,最終在文太的調節下雙方各退一步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
自從襲擊事件後,幸村又重新接過陪海霧一起回家的擔子,興許是切原最近的表現太差,也興許是襲擊事件餘波未消的原因,總之海霧最近時常覺得幸村看上去真誠和善許多——要知道這可是讓她一度認為,隻有在對方葬禮上才能洗刷自己狼狽往事的人。
最近切原的狀态肉眼可見的低迷。海霧一邊嫌棄,一邊擔心,最後還是沒忍住和幸村說了這件事。畢竟幸村是切原的部長,而且她知道對于整個網球部來說,幸村毫不誇張地說是可以算作信仰的存在,興許有些話由幸村來說會更合适也說不定。
于是在幾經斟酌之後,海霧故作随意地說道:“切原的事你也聽說了吧,你有什麼辦法嗎?”
聽見海霧的問題,幸村一下頓住腳步,轉身看着走在自己身後的女孩。海霧為了裝作是随口一問,故意扭頭看着一邊,于是在幸村靜默的目光下,她差點撞在了路燈杆上。
海霧一愣,擡頭看見幸村沉靜的面容,她立刻想到自己和切原說的那句“除了狗狗以外任何仰視的感情都無法長久”,面容頓時扭曲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自己和切原有什麼兩樣。
“你沒辦法要求赤也和你一樣,他做不到。”
幸村精市什麼都知道,但他永遠不會挑明。
“不過我會告訴赤也,叫他不要逃避的。”舉重若輕的回答,幸村從海霧身側走過時這麼說道,他敏銳地察覺到海霧那一瞬間軀體的僵硬。
“像我不好嗎?”海霧問道,“如果他能像我一樣,真田就不會這麼頭疼了。”
幸村微微一怔,“弦一郎拜托你幫忙了嗎?”
海霧點點頭,“不然我怎麼會管海帶男的事?”
照顧問題兒童不是她的義務,她應該把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幸村意有所指,“而且你本來就會幫他的,不是嗎?”
就正如丸井說的那樣,寺山海霧有一顆柔軟的心。幸村對此深信不疑。
接下來的一周,這兩人不論是在學校還是校外都沒有任何交集。幸村自有他要去完成的事,網球部也得一如既往地是關東地區比賽的冠軍種子隊才行,而寺山海霧也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除了在課堂上能看見她,其餘的時候都像是一團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不見了。
六月的時候神奈川進入雨季。校園裡的無盡夏開得正好,映在陰沉的雨天裡顯得十分甯靜。
擺脫了切原的海霧開始行蹤莫定起來,誰也不知道她放學的時候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就像她莫名其妙就融進了網球部一樣,她的缺席也同樣來得莫名其妙。
切原最近境況有所好轉,似乎已經漸漸從失戀的陰雲中恢複過來。這青春期的挫折使得他難過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成長。心理上或者情感上的傷害往往可以給人帶來兩種結局,一種是日趨成熟,另一種是日趨怪異,好在切原是前者。
前幾天,一直拒絕溝通的吉岡沙耶不知為何主動聯系了切原。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聊了一下午,終于給這段戛然而止的短暫戀情、畫上了一個互相理解後顯得些許溫情的句号。
逐漸恢複精神的切原,也終于給沉悶了一段日子的網球部增添了一點活力。訓練休息的間隙,幸村還看見切原正和文太他們有說有笑。
他剛走近就聽見丸井說到有關寺山海霧的事——好像有段日子沒怎麼聽到有關她的事了。
幸村自己都未能發覺自己的腳步遲緩了起來。
“昨天問了海霧,她說這個周末可以去。”
“那也就是明天?那家夥真的沒問題嗎?”
聽不出什麼有效信息。社團活動結束的時候,文太他們一反常态沒有繞着真田離開,反倒直接湊了上去問真田明天有沒有時間。
“我們打算給蓮二過生日,地點是海霧爺爺開的刨冰店。”
許久沒有聽到寺山海霧的名字,真田甚至花時間稍稍回憶了一下這個人,然後腦海裡浮現出一隻虎口處受傷的手。
“沒問題。我會準備好生賀禮物。”果斷明了,不愧是真田弦一郎一貫的作風,“幸村呢,你去不去?”真田回頭,直視着站在一旁觀望許久的幸村問道。
正當幸村在刨冰店和蓮二生日二者之間猶豫時,切原就已經代他回答了,“部長肯定會去的啊,他家就在附近,問都不用問。”
“是嗎?”真田微有深意地看了眼幸村,“這種事還是要問一下當事人的。”
幸村一如既往露出那副私下裡看不出任何破綻的微笑表情,點點頭答應了。
于是在和寺山海霧之間毫無互動的半個月之後,他帶着精心挑好的綠植作為生賀禮物來到了這家刨冰店。
刨冰店的裝潢十分傳統,環境幹淨整潔讓人挑不出問題。幸村到了之後發現其他人都已經早一步到齊,店裡除了他們還有幾個周末帶孩子來海濱玩耍的家長,而海霧此時正在收銀台幫忙,就連文太也穿梭在後廚。
看見幸村的到來,海霧隻是眼皮擡了一下,說了句無差别的歡迎光臨後就繼續忙着手上的事。倒是海霧的爺爺奶奶看着很高興。他們之前還拜托過幸村幫忙找迷路的海霧,看見幸村時會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
“要吃些什麼嗎?不僅是刨冰,就是烏冬面我也可以給大家做哦!”海霧的爺爺熱情地說道。
“小海爺爺的烏冬面可是橫濱一絕哦!”即便是在後廚,文太聲音也依舊穿透力十足。
“好吃!”海霧豎起拇指,遠遠地喊道。
寺山海霧喜歡吃烏冬面就和神奈川有海一樣是人盡皆知的事,哪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吃烏冬面想必她也不會拒絕。所以她的熱情推薦在已經熟悉她的衆人眼中毫無參考價值。
在海霧爺爺奶奶說話的間隙,幸村又看了眼還在收銀台站着的海霧,她表情惺忪,像是沒睡醒又像是無所謂,有時候會轉身和後廚的文太說些什麼,那時候她臉上就會露出一點譏诮中帶點神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