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人怎麼會在乎她呢?哪怕她自認為歇斯底裡,覺得用盡全力去反抗,還是眼睜睜看着那雙一直圓溜溜的黑色眼睛,在她面前越發黯淡,最後緩緩閉上。
那隻一直陪伴着她的小白狗,在最後時候,為了保護它不争氣的主人,也還是餓着肚子離開的。
她如同真正的垃圾一樣,被人丢到不知道哪個地方,她身上的傷勢不輕,卻也還沒有道動彈不得的地步。
她站起來想要去找自己的小白,甚至顧不上懷裡剛才拼命護着的面包。
“啊,終于可以開葷了,該說不說,還是要新鮮的才好吃。”男人哈哈大笑着,一副高興模樣。
另一邊的女聲小了許多:“你小聲點,我們隻分到這一點,沒想到這年頭還有狗,我還以為早就死光了。”
“呵,那個小怪物,早該死了,本來當個寵物養養,但最近垃圾窟也不太平,當然不能再慣着,弱小的東西總是不缺的。”男人誇誇其談道,笑聲越發猖狂。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再聽,她隻是沉默站在陰影的角落裡,低着眸掏出了懷裡的面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因為生病越發昏沉的腦袋讓她有些分不清面包的味道,隻覺得今天的面包有些鹹,是不是那戶人家又加了什麼東西。
在要吃掉最後一口時,她停頓一瞬,濕漉漉的臉皺起來,很快又被她壓抑住,直接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低着頭身軀有些顫抖。
小白死了,她是不是也該死了?
應該是的,她曾經是這麼說過的。但是……心裡湧出來快把她淹沒的情緒是什麼,她不明白,她不懂。
“不知感情的怪物啊。”太宰治面無表情地喃喃着,絲毫沒有避諱一旁的冕下。
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所有情緒,哪怕父母死了也面無表情。但至少紅脂還是有救的,不然她不會拆下房子給父母做墓碑,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小狗死去而哭泣。
這樣的紅脂,倒真是讓人好奇,她是怎樣變成未來禮貌溫和的首席。
她蹲下身抱住腿,把頭埋起來,似乎這樣就能夠抵擋那些無可阻擋的情緒。
她的腦袋裡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問題,光是活着,就已經費盡全力。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這種事對她來說再熟練不過。
但此刻她也無比的明白,自己不想死,如果以這幅姿态死去,不就真的成為那個男人口中的“寵物”。
“弱小的東西”嗎?要怎麼樣才算做強大呢?長得像他們那樣高?力氣像他們那樣大?
啊,明白了,她像是忽然想通什麼一樣,要強大到也能夠輕輕松松碾壓殺死他們才行。
她緩慢地站起身,哪怕腿麻了也顫顫巍巍站起來。臉上有些髒污,那雙猩紅的雙眸卻不像往日那樣平靜,一束小小的火苗種在裡面。
她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垃圾窟最近确實不太平,不少人都失蹤,大多數都是孩子。
垃圾窟裡的孩子并不多,大家連自己活着都困難,才不會再多管一張嘴。
她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裡,因為從小練成的隐蔽技術讓她偷聽過一段,大概就是被抓去做什麼實驗。
實驗不是在垃圾窟,而是用傳說中的靈法偷渡。
那時的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靈法的人要來垃圾窟,卻也不想去送死,所以一直避着走,但是……
她非常明白如果繼續待在這裡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一眼望得到頭,不是餓死或病死,就是被哪個人打死,又或是被當做其他人的玩物。
垃圾窟裡的人沒有離開的辦法,他們被神厭惡,就是被全世界抛棄,永遠離不開這一片。
無論那是怎樣的實驗,隻要能夠離開就好。
哪怕她不清楚實驗的底細,甚至根本不知道所謂的靈法是不是真的。
但如今的她也什麼都不在乎了,她什麼都沒有,如果要去那種未來,還不如死在這種實驗裡。
她加快腳步跑起來,來到之前遇到那群人都地方。
她不清楚那些人還會不會來,但她有預感,這一次不會是白白來一趟。
自己身上的傷是最好的證明,證明自己隻是個走到這裡的無辜小孩。
就在她走了兩步之後,一隻大手捂住她的口鼻,奇異的香味讓她瞬間昏迷過去。
她在暈倒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垃圾窟灰蒙蒙的天空,下面是黑溜溜一雙眼睛沖她吐舌頭的小白。
到了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這是她最初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