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黑,幾聲鳥叫響在寂靜的稻野田裡,一座土屋,土屋牆上一個巨大的灰褐色蜈蚣慢慢蠕動,蜈蚣慢慢褪為人形,是一個長長胡須,高瘦臉長的中年男子,正是吳工。
吳工旁邊,堆着一人高的雜草堆,雜草堆散落,憑空出現一個肚子很大的大塊頭短布衫男子,正是史良才,史良才悠悠道:“這都等一個時辰了,鄒凱,你那魚餌不行呐,青鸾歌不上當。”
灰頭土臉的鄒凱從土屋牆下的一個洞裡爬出來,吐着口裡的泥,疑惑道:“怎麼會。”
史良才道:“這不怪兄弟們不幫你了,咱請人,發不出去請帖呐。”
吳工覺着腳腕一疼,低頭一看,一個蠍子尾巴叮了自己一口,正要發怒問罪,隻聽地底下傳來急促的聲音,“還不快跑,我們被圍了!”
吳工反應極快,旋身一轉竟然又變成一隻巨大蜈蚣,彈身一蹬扒在史良才身上,史良才胖身子咕噜躺地上,剛着地,便被蜈蚣幾十個爪子卷成團,給塞到了地底下。
地底下是吳工用禦物飛速開的泥道,史良才鑽在土裡便吃了一嘴的沙子,呸呸呸的直噴口水,還不忘怒罵鄒凱,“你大爺的鄒凱,這個青鸾歌怎麼這麼快找來幫手了,你不是說一個人嗎!特娘的這是一窩人!”
鄒凱也是機靈,一看不對也跟着往洞裡跳,人剛進洞,幾發暗器射在洞口,心想果然這青鸾歌果然不好對付,身邊竟有這麼多人。
元迎春拽起鄒凱,反手對着洞外甩了幾個圓滾滾的水球,“走!”
洞口炸出黑水,當場逼退了追來的人。
本是了無人迹的野稻田今天異常熱鬧,走了幾人,又來了幾人,幾個蒙面的黑衣人遠遠圍在土屋外,其中一短衫女子不同他人一樣蒙着面,從田地外躍了過來,正是青鸾歌。
之後跟來一相貌寡淡的女子,氣息内斂,輕淺的讓人難以察覺,女子眼盯土屋牆下流淌黑水的洞口,在十步開外抱臂捂鼻。
一蒙面黑衣人在女子身旁道:“主,他們跑了。”
青鸾歌輕笑道:“果然有不俗手段,鬼手四聖的名頭不是白得。”
女子掃了眼四周,對青鸾歌道:“我已招攬其一,其他若不能,不會留下。”
青鸾歌颔首,飛身離開。
女子帶其他人亦飛快消失。
田野在一瞬間恢複寂靜。
驿站,客棧。
“客人請!”
“好。”
天黑,驿站外亮起了幾盞燈。
驿站的夥計熱情的給樂衍打着招呼,樂衍回以微笑,夥計招呼另個人将樂衍的馬兒牽了去照顧。
此處西鄰岩磊崖東鄰陽泉城,驿站可比歸鳥城那邊的好多了。
驿站不算大,兩層高,中間擺了些桌椅,此時的人不多,一側擺了些消遣玩意兒,兩個人在擲壺,樓上一兩個人在垂簾間隙走動着。
樂衍選了一角坐下,夥計來招呼,樂衍跟着夥計推薦點了兩菜,點菜後,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越發的強烈了。
自進了驿站,就感覺有人在掃着自己,樂衍轉睛尋了下,在角落了尋到了視線的源頭。
這不是在驿道上碰到的那夥人嗎。
樂衍招呼了旁邊經過的夥計問道:“這兒離着陽泉城還要多久?”
夥計笑着回答道:“莫約一個時辰就到了呢!”
樂衍又問,“附近有什麼好玩的?”
“這陽泉城好玩的可多了呢!”小夥計嘴皮子利索的給樂衍介紹着陽泉城。
驿站又進來一個俊俏的書生,布帽布衣,纖細柔弱,樂衍起了眼,自己女扮男裝頗有心得,這人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一看也是女扮男裝。
俊俏小書生拿着把折扇,在驿站内坐下,叫了夥計點菜。
樂衍瞧角落那幾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了,反倒是一直有意無意的打量這個俊俏書生。
“你去忙吧。”樂衍掏出幾個銅闆給介紹半天的夥計,夥計嘴巴一啧,窮嗖的,把幾個銅闆揣了,之後沒再來搭理樂衍,樂衍悠哉吃着菜,眼神在那幾個人裡亂瞄。
聽聞有些人牙販子,專挑着漂亮男子賣到黑市裡去,給那些貴人們玩,莫不是今天被自己碰到了?這俏書生舉手投足間一副足足女兒姿态,一看就不是常做男子打扮的人。
扮作男裝的書生吃了幾口,起身走了,樂衍餘光掃到一直坐在角落裡的那幾人,他們也起身跟着走了。
樂衍托着腮,望着外面黑下來的天。
一隻小黑蟲,悄悄落在桌上。
樂衍未動,眼簾垂下看着小黑蟲,小黑蟲翅膀掉落,爬了兩下,嘎吱死掉了。
那俏書生一副弱不禁風的身闆,而跟上她的那幾人,雖說斂氣了,但還是能感受到他們是練家子,不好惹。
樂衍心想,我也挺柔弱的,但是可以看看熱鬧,再者,師父在附近。
和夥計吩咐了幾句,樂衍便出了驿站,走出去不遠,在偏離驿站的角落裡站定,微閉雙目,手掌平擡,掌心向上,一團青霧從掌心升起,團霧升騰變化形狀,對着一個方向‘突突突’。
樂衍張目遠眺,是幾座如同刀削了一般的山峰。
聽夥計講,這片山峰叫做半刀峰,因山峰如同被切了一半般,因而有了這個名字,後又有人在山峰尖上蓋了半個小亭子,叫一刀亭,聽着有趣。
反正不遠,瞧一瞧去,早些趕回來便是。
半刀峰不算高,但崎岖陡峭,剛過炎夏,樹木添綴層疊深綠。
樂衍爬到半腰,忽覺有身影閃過,趕忙屏氣躲在了一處茂密後,估摸着幾人全都閃過,才從樹後走出來。
幾人在追逐,而最前面的人,正是那個俏書生。
樂衍這次瞧清了幾人的功力,其中一人修為深厚,而那人,好生眼熟,隻得向着那幾人飛去的方向尋了去。
幾人将俏書生逼到了峰頂。
“你們不要再逼我了。”
樂衍躲在粗樹後頭,遠遠聽着是個女子在說話,于是躲一邊去,藏着氣息聽牆角。
“宋呦呦,你真是被那畜生迷了心了!不過幾年,你便忘了那國仇家恨了嗎?!”
“叔叔,我哪有一刻敢忘?可是,當年我們宋家,有許多事情,我實難認同!如今做了這些事,我真的,不知是對是錯。”
“你可真是宋家的好女兒啊,那個白石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簡直是枉為宋家後人!”
“是我們毀了他一家!叔叔,更是您的兒子将他一隻眼睛生生挖了去,百般折辱他!若非這天地變了,他這輩子都是宋家的奴隸,哪裡能像個人一樣活着?算來算去,是我們宋家先對不起他!”
“婦人之見!我主他奴,天經地義!從前你就百般袒護他,如今又是如此!你可忘了是他帶兵破了宋家的大門!”
宋呦呦淚中苦楚,“叔叔!他撞開宋家大門,第一眼要抓的人是我!并未對你們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