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衍撲通跪地,因内疚、自責和羞恥而滿面通紅,但此刻仍是倔強的不認輸。
苗恨水沉聲道:“為師給你兩條路,一是跟為師走,此事便算了了,若你執迷不悟,你我斷師徒緣分便就此斷了!此後福禍,各自承擔!可知道?”
這如何抉擇?
樂衍隻能磕頭伏地,哭涕不起。
苗恨水側過身不去看地上的淚人,肅然道:“選吧。”
樂衍陷入兩難,哭道:“師傅,徒兒心悅她,喜歡她,想與她在一起,徒兒也曾想着與她不可能的,但... ...”
但總有一份不切實際的妄想,甚至深以為然的認為能成功。
苗恨水望着匍匐在地的樂衍,神色陰郁難辯。
樂衍哀楚懇求,哭聲啼血,心知是師傅救下奄奄一息的自己,是師傅對自己悉心栽培,一想到師傅和荀華君之間或許隻能二選一,便是肝腸寸斷。
苗恨水看似兇狠,但此刻也不好受,就算心中再有盤算,也無法看着自己的愛徒這般痛苦難擇,畢竟也是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在長久的靜默後,苗恨水仰天長歎,“孽緣啊!”
樂衍聽到師傅語氣中的失望,喉間越發的酸澀生疼,難受的無地自容。
“傻徒兒,”苗恨水蹲下身,滿眼愛憐的輕撫樂衍的肩頭,樂衍身子一顫,顫巍巍擡起頭來,苗恨水目光複雜的問道:“若有一天,為師與她你隻能選一人。”
樂衍目光痛苦,“師傅,您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會讓她傷您。”
苗恨水心有安慰,又問,“若是為師容不下她?”
樂衍又道:“徒兒願與她共赴黃泉。”
苗恨水眼下的失落惱火無法掩飾。
樂衍羞愧,但也堅定回視。
苗恨水緩下面上急色,沉聲道:“長茀,你是為師的得意弟子,難道你看不出她身有奇毒活不久了?”
胸遭重錘!
樂衍瞬息空白,胸口堵住了無法呼吸,早就懷疑的大石也因此落了地,在磊石崖時,她為救自己被蠱蟲咬中,那蠱蟲是無藥可解的,她卻隻昏迷了幾日便沒了事,那時便覺得奇怪,之後多有觀察,更加深了心中疑惑。
放在雙腿上的手慢慢的抓到死緊,樂衍滿眼懇求的望着苗恨水。
苗恨水搖頭肯定道:“是蠱毒。”
樂衍的喉頭滾動顫抖,開口酸澀,乞求道:“師父,求您幫我。”
“她身上的蠱毒已沉澱數十年,如今已深入五髒六腑。”
“不會的。”樂衍倏然流淚,不願相信。
私心作祟下,苗恨水目光變化的緩緩道:“有一個法子。”
樂衍眼光乍亮,擡手抓住苗恨水的衣擺,驚喜問道:“師父您告訴徒兒!”
“時機未到。”
樂衍頓時急喊了一聲‘師父!’。
“徒兒,她非良人,更不是你的歸宿,為師希望你能将這造孽的情意給打住了,以後才不會因她而苦。”
樂衍卻苦笑搖頭,“是徒兒不孝。”
此番話已決絕的明白。
苗恨水為此話惱怒,為徒兒惱怒,更為命運惱怒,幾番喜悲裡竟全是捉弄,此刻間心頭生出了諸多的煩擾,他起身之後環顧四周,竟是無言又茫然的離去了。
樂衍望着天幕上的那把彎勾冷月刀,因久久跪坐在潮濕冰硬的地上,發虛的身子因為寒冷不自覺着顫抖,視線的模糊下看不清身處何方,糾結掙紮下,耳邊聽到了草木在夜色中悉悉索索,置身于黑暗之中,樂衍呼吸着冰涼的空氣,慢慢的靜下了心。
一廂情願,飛蛾撲火,我賤奴出身,在地獄中掙紮的活了九年,自認已成了邪祟的惡鬼,隻能在暗處扭曲發臭,時刻掩藏着早已猙獰的面目,若不是你那夜從天而降,用烈火朱雀燃燒掉我眼中灰暗,我怕是早做了毫無念想的地獄惡鬼,在軍營裡苟延殘喘,直到長埋地下。
荀華君,自從那日起我的一切執念都有你,這種執念已沁到我的血液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流淌,與你相遇後,無聲無息生出的情愫,無言無語的悸動,它們從未休止過,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我的血都記着你。
不管是青鸾歌還是荀華君,隻要是你,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
樂衍倏的起身,沿着來時的路回頭狂奔,她的身影雀躍在夜色的歸途裡,她急切的想要回家,待返回驿站時候,客棧已是黑乎乎的一片,樂衍悄無聲息的繞過了暗處的禁衛。
幸好沒有人發現我離開,後院車馬還在,她也沒有離開。
樂衍暗自慶幸,悄聲的返回房間,輕輕推開房門,房中有一人,是荀華君安靜的站在樂衍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