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微近年來對人的防備心越來越大,幾乎不會再為什麼新認識的人敞開心扉。可她就是莫名地覺得蔣成予讓人安心,不禁有些妒忌蔣憶冉,“我在這兒叨擾了好幾天,總得顧及沈家的顔面。”
蔣成予低眼想了會兒,又瞧了瞧她還紅着的脖子,重重歎了口氣:“雖說你是上嫁,但也不必事事委曲求全。知蘭那孩子,從小沒了母親,又體弱多病,莫寒對他是有求必應,一路寵着慣着,才養成他如今這無法無天的脾氣,連自己老婆都打。”
顧憐微記得以前沈莫寒偶爾也說起過沈知蘭身體不好,讓她要多體貼些。但她實在沒法将“身體不好”與沈知蘭那副樣子聯系起來,“他病弱?”
“免疫系統有缺陷,小時候常年待在隔離病房裡,人瘦得像隻小猴子。莫寒那幾年幾乎跑遍了國内外的醫院,好不容易到十四五歲,才慢慢見好。”蔣成予見她神色凝着,忙補充一句,“我不是想替他開脫,也不是要你忍着他的壞脾氣。”
他語氣太過着急,顧憐微眉眼一彎,笑出了聲。
蔣成予一愣,心裡升起些莫名的感情。
“幹爸?幹爸?”
蔣成予回過神來,神情局促,眼神閃躲:“啊,抱歉。”
“您沒事吧?”
“沒事,可能是困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年紀大了,精神也沒年輕時那麼好了。”
*
白天的天氣還算晴朗,入夜後卻驟然起風,緊接着傾盆大雨席卷而來。
顧憐微披着外衣坐在沙發上,目光時不時投向落地窗外。眼看将近零點,江沐塵卻仍未出現。她困意襲來,将外衣脫下,緩步走向床邊。
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敲窗的聲音。顧憐微幾乎立刻驚醒,掀開被子起身。
“怎麼這麼晚?”雨水順着江沐塵的雨衣衣角滴落。顧憐微皺了皺眉,接過雨衣挂進浴室,又拿來浴巾遞給他,“要不要洗洗?”
江沐塵沒說話,隻是順勢握住她遞過來的手,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顧憐微心頭一緊,偏開臉,“見到李嘉凡了嗎?”
“他又打你?”
“李嘉凡說了什麼重要的事?”
“他為什麼打你?”
顧憐微低聲回答:“我得留下來等你的消息,故意不跟他回沈家。”
江沐塵抖了抖身上的浴巾,把它裹在她身上,然後一把将人摟入懷中,額頭在她脖頸間磨蹭。
“好了沐塵,李嘉凡到底說了什麼?”
“我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一個都不行。”
顧憐微沉默片刻,低聲問:“他是不是也懷疑我們内部出了問題?”
“嗯。還有——”江沐塵頓了一下,“他說你的處境太危險了,建議我們先撤離一段時間。”
顧憐微怔住:“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沈莫寒成功走了幾批貨,還殺了那麼多人,我怎麼能走?”
“他說你三年前任務就該結束了,你後來是私自接近沈知蘭。現在沈莫寒已識破你的身份,沈知蘭又對你嚴加看管,你繼續待在沈家沒有意義。更重要的是,這種接頭方式太危險了,很可能被沈莫寒順藤摸瓜。”
“那誰來接替我的位置?”
“你不需要知道,這樣最安全。”
“可——”
話還未出口,江沐塵便吻住她。他的吻來得猛烈,顧憐微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覺一股熱流沖擊胸腔,腦中一片空白。她摸了摸他的臉,想讓他慢點。
但江沐塵顯然不願照做,左手一用力将她抱起,兩人一起倒在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輕點!”
他撐起身子望着她,稍回過神:“碰到腳了嗎?”
“沒有,但你動作輕些,這裡住着不少人。”
“憐微……跟我走吧。”
“李嘉凡有沒有說撤退的具體方式?”
江沐塵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走港口,坐郵輪。”
“什麼時候?”
“馬上。我訂了明早六點從新港出發的船票。李嘉凡給了些錢,夠我們撐到歐洲,之後再去英國,我在那邊有存款和房子。行李我都打包好了,放在墓園的房子裡。趁現在雨小,我們趕緊出發。”
顧憐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每一次行動我們都有暗語,撤退的口号是什麼?”
他垂下眼,“李嘉凡忘說了。”
“不可能。”
江沐塵的臉抽了一下:“跟我走。”
顧憐微猛地抽出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壓着情緒,“跟我走。”
“李嘉凡到底讓你帶了什麼話?”顧憐微拽住他的衣領,想将他扔到沙發上,可她力氣已然不濟,自己反而踉跄了一下。
江沐塵趕緊扶住她的腰:“小心。”
她狠狠一拳砸在他肩上:“說!”
江沐塵倔勁兒上來,任她逼問也不肯開口。
“你知道因為沈莫寒,每天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去嗎?你現在居然還在這跟我耍性子?江沐塵,要不是萬不得已,我根本不會讓你去見李嘉凡!你就是這樣辦事的?”
江沐塵回瞪着她:“我憑什麼幫你做事?”
“那你滾!”
話剛出口,顧憐微便後悔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沐塵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到院中。顧憐微連忙追上去,“對不起。”
他置若罔聞,雙手一撐,攀上牆頭準備翻出去。
“沐塵!”
雨勢雖減,她拖着不利索的腿也追不上,更别說爬牆。
她氣急敗壞地喊:“好啊,你走!我現在就給沈知蘭打電話,讓他來接我!你别再想見我!”
江沐塵動作一頓,指節緊繃,幾乎要嵌進牆磚中。
見他停下,顧憐微稍稍松了口氣,“先回來,進屋說。”
“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