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鵲穿書了,這事兒發生得十分突然。
當時她正在自己的頂頭上司孟俣鸠的辦公室裡挨訓。
“你這寫的是什麼東西?人家甲方要的是定制霸總文!霸總文你知道不?”
一疊手稿被眼前那個陰着臉發脾氣的男人重重地擲到了桌角,然後彈了一下、才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商小鵲垂着眼點點頭,低眉順眼地回:“知道。”
“我看你不知道!”孟俣鸠咬牙切齒地,“人甲方的需求提得多明确呀,要上來就是車,一夜情,那種經典霸總橋段!”
商小鵲瞪着無辜的眼睛:“我寫的就是車啊,沒毛病。”
霸總開局去參加車展,偶遇了車展上的汽車講解員女主。女主憑借着專業的素養過過人的能力,給霸總講解了一夜,從性能到工藝,最後成功折服了霸總,拿下了大單。
每一個劇情設計,都能跟甲方的需求完美契合。商小鵲心想:她可真是個天才!
雖然……這個車跟那個車,不是一回事。注意到自家頂頭上司的臉色,商小鵲連忙抿了抿嘴角,維持着嘴角的幅度。
打工人嘛,不能太嚣張!這點兒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孟俣鸠怒極反笑,“商小鵲,現在跟我裝不懂?人甲方要的是哪個車你不清楚?”
得,躲不過去了!于是,她裝作一副宛若醍醐灌頂,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的樣子,驚歎道:“原來甲方爸爸要的是那種車呀!我這人情商低,孟總您也知道的!現在我懂了,下次一定!”
“還下次?”孟俣鸠咬牙切齒的,“車的事先放一邊,這段的下藥劇情又是怎麼一回事?配角給男女主各自下藥,結果卻陰差陽錯,讓男女主撞到了一起。你給我解釋解釋,你安排女配給男主吃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人參、蟲草、韭菜籽,海馬、鹿茸、海狗腎……都是補氣益腎的好東西!”商小鵲掰着手指頭開始數,最後還不忘朝他身上掃了一眼,“領導您也可以試試的,畢竟中藥才治本。”
迎面而來一股突如其來的威壓與寒氣,商小鵲連忙捋了捋頭發,補救了一句:“當然我相信以領導您的身體,肯定是沒有這方面的困擾的!”
威壓和寒氣一齊緩緩褪去。
“少給我裝蒜!”孟俣鸠毫不留情,“回去把這一段裡的藥改成普普通通的催 | 情 | 藥,要霸總文裡最常見的那種,懂?”
商小鵲點點頭,谄媚地笑:“懂懂懂,有了領導您的指示,我立馬就意識到了自己差在了哪裡。”
“把你這堆廢稿給我撿回去。”孟俣鸠擡手往地上一指。
商小鵲決定懶得跟他計較他這量詞用得不對,畢竟平時,他可能會用“坨”。
她彎腰去撿地上的稿紙,裝訂稿件的卡扣崩得老遠,稿子散得亂七八糟的,有幾張甚至還飄進了他辦公桌底。
商小鵲一邊趴地上夠,一邊在心裡罵:還普普通通的催 | 情 | 藥?我看你這破網站啥時候倒閉!一天到晚讓她寫這些無腦的東西,不是擦邊就是犯法,敢情霸總文隻能允許制杖存活?還催 | 情 | 藥?吃不死你!
撿完稿子,商小鵲擡起一條腿,作勢便要往外邁:“有了孟總您的指導,我這會兒茅塞頓開,簡直是文思如泉湧,我立馬就回去改!”
“等會兒。”
“領導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商小鵲皺眉。她一向很擅長向上管理自家boss的批鬥進程的,隻要态度足夠謙卑,總能讓她少挨幾句罵。
誰知這一招,今天卻失靈了。
隻聽孟俣鸠清了清嗓子,然後才緩慢地說道:
“念在你認錯态度好、知錯也願意改的份兒,我就再幫你一起看看,你這篇稿子還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商小鵲猛抽了一大口涼氣,咬着牙開口:“那多不好意思?領導您這多忙呀,日理萬機的,我回頭自己去找大神們取取經就行了。”
孟俣鸠卻很堅持地向她攤了攤手。
商小鵲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稿子,最後隻好欲哭無淚地把自己剛撿回來的稿子又重新交了上去。
“領導!這次您罵歸罵,能不能别再扔我稿子了?”扔了又要她撿,撿了還得她交,這不是玩她嗎?
孟俣鸠沒搭話,隻是那隻放在辦公桌上的手,緊了一緊、又緊了一緊,默默地握成了拳頭。
就這樣,孟俣鸠花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把她寫出來的霸總文裡裡外外、從頭到腳,批了個徹徹底底,連标點符号都沒放過。
最後的結論就是,這篇文要改,而且是要大改特改,一直改到甲方滿意為止!
批完之後,他還大剌剌當着她的面,啜了口價值五位數的茶水潤了潤嗓,然後才像剛剛意識到的那樣問了一句:
“我讓你來寫霸總文,你是不是很不服氣呀?”
呵!你才知道?
商小鵲心裡這樣想着,手上卻連忙擺了擺:“怎麼可能!領導您的這一番話簡直讓我汗顔啊,是我能力不足,一直沒都能領會到霸總文的奧秘,經過了您今天的詳細指導之後,我簡直是有如新生、如獲至寶呀!我現在就想立馬回家,打開word就是改!大改特改!一直改到甲方滿意為止!”
職場生存第一步,甭管領導說啥,回是回好回收到,還要誇領導您英明神武有頭腦。
"那就好,我相信你的實力,就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我就要看到你改完之後的稿子。"說着,孟俣鸠端起了桌子上的那杯茶,老神在在地坐進了老闆椅。
那杯茶還是兩分鐘前,秘書小姐姐剛泡好端進來的。還隻泡了一杯,給她的那杯是一次性紙杯,裝的還是白開水!
“一天?”商小鵲皺眉,“甲方那邊要的也沒這麼急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整整三個小時,孟俣鸠批了她整整三個小時,他那邊是茶水秘書老闆椅;而自己呢,幾次想溜都沒溜掉,腿麻口渴又内急,能挺到現在完全是靠忍靠憋靠毅力。
孟俣鸠甚至連個小馬紮都不願意給她坐!
“你是沒看過接下來你自己的工作安排排到哪一天了嗎?就一天!“
“對自己有點信心,你不是一向都很擅長臨時修文飛頁的嗎?“孟老闆大方地表示送上鼓勵,然後又眯着眼笑,“要是明天下班之前我沒看到你改完後的稿子,後天,你就不用過來上班了。”
說完這句話,孟俣鸠就笑着轉過身,背對着她走到了書架那邊去了,那意思很明顯了:
批評完了,請吧,他大老闆要幹自己的事去了。
商小鵲沒有動!死死盯着他的後腦勺,此刻她的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究竟是直接沖上去掀翻他面前的書架,跟他一起血濺當場?
還是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開始哭訴?說自己上有80歲的奶奶的過年紅包需要孝敬,下有2歲小貓嗷嗷待罐,說自己實在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呵!
北風凜冽吹過她的臉,領導傻哔寒徹她的心!
思來想去,她決定拉倒!不就是一份工作嗎?何至于付出這麼多的節操!
就在她張口準備大吼:“孟俣鸠,老娘不幹了!”的一瞬間,意外發生了——
孟俣鸠随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然後像丟垃圾一樣往後一丢,一道無情的黑影,哐當一下、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來!
商小鵲那句醞釀了半天的“霸氣宣言”,徹底被扭曲成了一聲絕望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