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第一匹狼的前爪就搭上了驿站大門。
青石牆被厚冰覆蓋,冰刺在陽光下閃爍着寒光,阻擋了狼群穿牆而過的可能。
于是,它們開始用鋒利的爪子瘋狂地撓抓着門闆,兩寸厚的木門在撞擊下砰砰作響,門闩上迅速裂開了一道細縫。
值夜的驿卒早已醉倒在火塘邊,對這一切渾然不知。而韓元慶被尿意憋醒,卻意外地聽到了門外的異響,尿意瞬間被吓得無影無蹤。
“狼!有狼!”他驚恐地蹦了起來,甩動着身上的鐵鍊,大聲呼喊,“爹!元祝!”
昏暗的房間裡頓時一片騷動,有人慌亂中撞翻了尿桶,有人摸黑尋找鞋子,更多的人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二郎韓守義半夢半醒間罵道,“扯淡!冰天雪地哪來的狼?”然而,他的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了清晰的狼嚎聲。
韓守信一把摟住小兒子,摸黑貼到窗邊往外看。
隔壁的王德全也被驚醒,他猛地踹醒身邊橫睡着的差役們,大聲命令道,“去瞧瞧!”差役們瑟縮着沒動,王德全怒罵一聲,抓起火把沖上了門樓。
火把的光照亮了門外的景象,隻見頭狼正帶領着狼群猛烈地撞擊着大門,它們的狼耳上還沾着凍住的松針。
這些狼從黑松林一路跟到現在,白天被老虎的氣息震懾不敢輕舉妄動,入夜後嗅着血腥味摸了過來。
“頂門!”王德全的吼聲在夜空中炸響。東廂房的差役們胡亂套着褲子,兩把腰刀在門框上撞得當當響。
隔壁女囚房裡則是鐵鍊嘩啦亂撞,婦人小孩們驚恐地擠向牆角。院子裡的驿馬揚蹄嘶鳴,缰繩在栓馬石上繃得筆直。拉囚車的老馬則垂頭噴着白氣,蹄子不斷地刨着凍土。
韓守信聽到這些聲音,隻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把小兒子塞給韓元祝,“你别動,看好弟弟,我出去搭把手!”說完,他踹開囚房門走了出去,手腕上的鐵鍊已經纏成了拳套狀。
差役們看到他貿然出來,在這危急關頭也不好呵斥他,自己也不好再退縮不動。畢竟,在野外還可以說逃,但此時大家都被困在這一方院子裡,驿站又沒有後門可逃,隻得硬着頭皮上。
兩個副隊趕緊搬來了兩個大水缸,頂在了門後面。王德全在門樓上繼續指揮,“加水!”三桶冰水嘩啦啦地澆進了缸裡,把門頂得牢牢的。
眼見狼群撞不進來,它們便開始圍着房子打轉。不一會兒,西牆傳來了碎石落地的聲音。三匹狼輪流撞向牆上的一道裂縫,黑糯米漿般的牆面很快裂成了蛛網狀。牆根的積雪被另外幾隻狼爪刨出了深坑,碎石簌簌掉落。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頭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上了牆缺。它的獠牙上滴着黏液,喉管鼓動發出咕噜聲。
韓守信别着手抄起了竈間的鐵釺,凍紅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沖着狼就刺了過去。鐵釺尖離狼鼻隻有三寸時,凍住的鐵鍊猛地扯住了他的腳踝。
差役們這才驚覺他還戴着重鐐,王德全的“卸鐐”還沒喊出口,頭狼已經蹿進了牆缺。
腥風卷着雪渣撲面而來,韓守信就勢滾地翻進狼腹下方,鐵釺捅進狼肋的悶響與人狼的嘶吼交織在一起,血點子濺上了結冰的水缸。
三個差役終于撲了上來壓住狼尾,副隊趙四坡着腳撲了上來,用一個大鐵錘狠狠地砸中了狼腰。
然而,危機并未解除。隻見另外兩匹灰狼正從裂縫中鑽進來,半截身子卡在牆洞的狼正撕咬着甩頭擴大缺口。
王德全一邊大叫“堵洞”,一邊擲下火把點燃了草料堆,整個院子一下子亮堂起來。透過牆縫,大家看清了外面狼的數量之多,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十多雙綠眼閃着精光,最近的一排距裂口不足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