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經壓上青石牆,流放隊才緩緩碾進村口。
積雪掩住了大半牆基,卻無法掩蓋牆頭插着的荊棘,?每根木刺都裹着冰殼,宛如一簇簇倒懸的利劍,既防野獸也防活人?。
王德全望着這獨特的防衛手段,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慶幸選這裡借宿是個明智的決定。
而村内,似乎早已察覺到外面的動靜。“閉門!”一聲響亮的喝聲從牆内傳來。
林夕縮在囚車的角落,目光穿過縫隙,看見牆頭閃過幾張好奇的小臉。孩童們扒着冰棱偷窺着外面的景象,卻又被婦人拽着羊皮襖匆匆拖回屋内。
王德全走上前,用刀柄輕輕叩響了那扇包鐵木門。門縫裡,先探出一柄鋒利的草叉,緊接着是一張溝壑縱橫的中年男人的臉。
“官爺,今年冬柴金貴......”他試探性地說道。
這人王德全認識,正是這個村的村長。他家庭院寬敞,時常會接待過往的路人留宿。
“少廢話。”王德全不耐煩地打斷了村長的話,随手甩出四張完整的狼皮,“前院兩間雜物房和一間廂房,再燒三鍋熱水、煮一鍋熱粥。”
狼皮“啪”地一聲蓋住了草叉,村長的混濁眼珠瞬間亮了起來。雖然這些狼皮被狼群撕爛了半邊,但硝制好了也能給孫兒們改做坎肩,讓這個冬天更加暖和。
他側身讓道,請王德全一行人進入。林夕趁機瞥見村長身後還跟着五個壯碩的漢子,想必都是他的兒子。
難怪村長敢做這露宿的生意,家裡兒子多且武力值高,足以鎮住一些居心不良的過客。
随着前院響起老馬的叫聲和鐵鍊的嘩啦聲,所有人都被趕了進來。
村長盯着囚車頂上還剩下的虎皮和狼皮,湊近問道,“官爺,這皮子從哪來的?”
王德全冷哼一聲,“自己打的。”
村長倒吸一口涼氣,回頭看了眼自家五個兒子,“這寒冬臘月的,我們村獵戶都不敢出門,前些日子老張頭出去一趟,差點被狼叼了去。”
他搓着手歎氣,“今年冬天邪性,山裡野獸餓瘋了,見人就撲。村裡人都躲在家裡啃幹菜,就等着開春。”
說着又看了眼狼皮,“要不是靠着官道,偶爾接待些過路的差爺,這日子真沒法過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冷的天還有隊伍北上......”
王德全不耐煩地揮手,“少啰嗦,趕緊燒水去!”村長連忙點頭哈腰地退下,招呼兒子們去後院劈柴。那五個壯漢走路時都刻意避開放着虎皮的囚車,眼神裡透着畏懼。
村長家的兩間雜物房原是囤糧用的,泥牆上還粘着黍米殼。地上鋪的草席結着霜,人一踩就碎成冰渣。
林夕縮進牆角時,忽然嗅到一絲苦香。隻見牆角歪着個破櫃子,最下層抽屜半開,露出幾根枯黃的柴胡。
她用指甲刮了刮根莖,确認後趕緊悄悄把這幾根遺落的柴胡塞進袖口裡。定是村長家嫌這些自采的草藥不值錢,随手扔着沒入庫。
她懂點醫藥,最知道這些東西金貴,發燒了可掰半根煎水退熱,若傷口化膿,搗碎敷上能消炎,再還有剩下的,還能留着春寒時泡腳驅寒。
她仔細藏進了自己的銀鍊空間裡,裡面已經多了三根尖銳木棍、一小袋粗鹽、三根柴胡和兩個半邊黍餅,占了一個小小角落。
一會兒後,人群才稀稀落落安頓了下來,此時天已經黑透了。
村長家的老妻帶着兒媳們,遲遲才拎來木桶,熱水裡摻着稀粥,木勺刮桶底時故意刮出刺啦聲,顯得尤為刺耳。
流放犯們見狀,立刻搶作一團,但最後每人也隻分到半碗水粥和幾塊冷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