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器背面的文字,衆人一個認識的字都找不到。
能找到就怪了。
拂曉的刻符與現代文字再怎麼不像,在行内人眼裡也能看出血緣,金器背面的文字與現代文字完全不沾邊,憑直覺與經驗蒙顯然沒用。
但衆人也沒氣餒,就算不認識上面的字,這件金器本身就足夠有象征意義了。
将金器處理好,衆人也沒落下石棺裡的屍骨,順手給兩具屍骨做了個染色體檢測。
兩具屍骨身上的X都能在現代人身體裡找到一模一樣的染色體,但男骨的Y,現代人身上的Y沒有一種和他對的上。
光月看着檢測結果直挑眉。“哇哦,我記得神話裡,風神曾經問過一個賢人這樣一個問題,有一人,他身上的血,一半來自你的親人,一半來自殺死你親人的仇人,當如何待他?賢人回答,九世之仇猶可報矣。我還以為那隻是神話在歲月中走形的産物,沒想到真有曆史原型呀。”
光月唏噓不已。“風神真善良,沒搞出什麼反人類的炸裂操作,不故意傷害,但也不善待。”
一名考古教授道:“農神植又沒有子嗣,現代人身上找不到他的Y不是很正常嗎?”
光月回以白眼。“他沒子嗣,但他有兄弟呀,他媽可是生了十幾個孩子,有男有女,還是說你和你侄子的Y不是同一根,所以你覺得他和他兄弟的男性後代不是一個Y?”
“光月!”
光月不以為然。“我說的是實話,若不是你和你侄子不是一個Y,那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很可恥嗎?”
其它人見狀趕緊将考古教授拉下去,避免發生意外。
雖然教授更年輕,但論身體素質,光月更強,且下手陰毒,真打起來,誰更吃虧還不一定。
該拿的都拿完,風神教要求兩具屍骨和定時珠一同放回石棺,而石棺擺在博物館裡——風神教更想埋回去,但本地博物館不答應,隻能改成放博物館。
整個過程并不是很順利。
科研機構拒絕歸還定時珠。
所謂定時珠并非真正能定住時間,而是能在一瞬之間制造出一種氣體,延長事物的保質期。
科研機構現在還沒研究透這珠子是什麼天頂星人科技,隻能确定現代科技做不到,如何肯撒手?
風神教自然不幹,屍骨長埋地下,足夠幹燥或濕潤也就算了,可以保存很久,但現在已經挖了出來,不把珠子放回去,誰知道骨頭幾年成渣?
最終還是官方打圓場,定時珠可以不還,但官方需要提供别的前沿科技手段增加屍骨保存時間,若有一日定時珠研究透了,就放回石棺裡。
司瑾雖然不是考古工作人員,但因為與光月是忘年交,跟瓜田裡的猹似的,吃瓜吃到撐,将最新的瓜吃完,司瑾問其它編劇:“我們能不能在劇裡加個情節?”
編劇不解:“你想加什麼情節?”
司瑾一指電腦裡的瓜。“多好的新聞,你說,在劇裡也拍出來,然後讓拂曉與植買票去博物館參觀自己的屍骨怎樣?”
編劇:“.....”
司瑾想了想,又道:“還有諸神,也不知道祂們中都埋在哪,墳地環境如何,夠不夠幹燥,或夠不夠濕潤,我聽說屍體在足夠幹燥或足夠濕的環境裡能保存很久。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幹千年,濕萬年,不幹不濕就半年。那麼多神,總有幾個的墓葬條件符合足夠幹燥或足夠濕的要求吧?若沒完全腐爛,還有骨頭留到現在,以後挖出來放博物館,也可以讓祂們買票去看看。這種死了幾千年後,再看自己屍體的機緣可不多。”
編劇:“....”老大,你做個人吧。
老大堅持不做人,就是要将這段情節加進去。
“可老大,你怎麼知道哪些神的屍骨留存至今?就現在的考古進度,要挖完風神記載裡的所有遺址和墓葬,怎麼也得三五百年打底,何況還有大量遺址在國外。”
“最新消息,其它國家也想參與風神日記的翻譯,想從裡面了解自己國家的古代遺址和墓葬地點,用不了三五百年。”
“那也需要幾十年,我們早就拍完了,看不到結果。”
“那就抽簽決定哪些神參觀自己的屍骨。”
編劇:???
司瑾笑:“我開玩笑的,其實可以根據翻譯出來的日記内容以及各地地形環境變化進行推演,埋的時候墳頭環境是怎樣的,後來幾千年裡又發生了怎樣的地形變化,隻要了解這些,也差不多能知道諸神中哪些人更可能留存屍骸。”
編劇:“....”
就算這樣也還是感覺這種情節很陰間。
司瑾繼續道:“一個人參觀屍骸感覺還是差了點味道,幾個人逛博物館是一個人去的?可以當事神帶着關系好的朋友一起去,若是參觀時正好與關系不好的諸神碰上,就更有意思了。”
編劇:“....”你再這樣,我們拍的還是正劇嗎?
*
兩河流域。
穿着白色無袖長裙的海巴夏翻閱着手裡的劇本,這是她未來要扮演的角色之一。
一個落敗的王女。
當私有制誕生,當權力開始世襲,之後會發生什麼?
這個王女的經曆無疑是典型。
與後世的王女不同,這位生于母系氏族與父系氏族之交的王女有王位的繼承權,她也比她的兄弟優秀,但她最終沒能繼承王位。
因為她的兄弟是個男人,對方充分發揮了自身性别優勢,擊敗王女,加冕新王。
海巴夏問負責回答演員疑問的編劇:“為什麼文韬武略她都勝過王子,卻還是輸了?”
編劇道:“因為支持王子的人多。”
“那些女首領?”海巴夏更不理解了。“那些女首領為何支持王子,就因為王子與她們或她們的姐妹生了孩子?許諾來日會讓她們的孩子繼位?可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許諾的,這種男人的話,真的可信?”
編劇反問:“你都能看出他的話不可信,又怎麼會覺得那些女首領會相信他?”
“若是不相信,又怎會扶持他坐上王位?”
“扶持他坐上是因為他成為王,他的孩子才有王位繼承權。”編劇道。“這些女首領及其姐妹與他生孩子是在他繼位之前,你不是在看《風神》嗎?加把勁看,看到後面你就會發現,這些女首領一個相信他的人都沒有,扶持他隻是想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擁有王位繼承權。目的一達到,這位新王每天最擔心的事便是明天自己還能否睜開眼。”
“那他死了嗎?”
“被殺了,雖然女首領們分出勝負前不會殺他,給了他輾轉騰挪的空間,但能力不足是硬傷,最後還是被殺了,不過最後繼位的是他兒子,兒子殺死生母,也算為父報仇。”
“兒子後來呢?”
“也被殺了,雖然你媽是奴隸,但你居然連親媽都能殺,追随這種老大,實在沒有安全感。不過問題不大,王子當初生了幾十個孩子,所以上位的還是他的後人,他還是最大赢家。”
海巴夏覺得王子可能不會喜歡這種赢。“……為何是扶持王子而非王女?”
“利益不夠。”編劇答。“做王的母親和王的臣子,利益不同。”
“做王不是更有利益?”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們的部落酋邦是被王子和王女的酋邦擊敗的邦國,她們是戰敗者,是妾,她們的一部分族人如豬羊般被祭祀,她們沒成為人牲是勝者善良,的允許一部分敗者做為奴隸生存下去,如何能繼承王位?”編劇歎了口氣。“你不要代入現代思維,将她們與王子王女都看作人,而要将王子與王女看作人,她們看作牲畜。兩個小主人為争家産打起來了,王女強大,得到的來自人的支持多,王子為破局,引入新力量,被邦國擊敗的奴隸族群,雖然奴隸是牲畜,但那是地位上,不是說奴隸真的和牲畜一樣沒有思考能力。做為牲畜的她們對此該作何反應?自然是哪個主人給得多就支持誰。王子可以與數十數百名女人生孩子,在權力财富血緣繼承以及遠古還沒發展出嫡長繼承制時,财産繼承是所有孩子每人一份,這種規則下,她們生的不是孩子,是人/肉合同,王女能與這麼多人簽合同嗎?”
“但後來變成了嫡長繼承制,不再是按人頭分。”
“那是分出勝負以後的事,但分出勝負前的女奴實打實吃到了肉。而且嫡長繼承制出來後,因為妻是可以換的,隻要你雌竟勝利,成為妻,并不被新人打下去,不僅能吃到肉,還能吃到最大的一塊,雖然成功概率萬中無一,但再低,也是看得見的希望。”
“看得見不等于摸得着。”
“摸得着還是精神鴉/片嗎?”
海巴夏無言以對,須臾,又問:“風神為何在王女窮途末路時救她?若是因為她與拂曉相似的容貌,但風神也冷眼旁觀了她的落敗。”
編劇也是風神教的教徒,對這個問題倒是很容易回答:“因為那時她已經建立了風神教,要将風神教發展起來,讓風神教延續下去,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尤其需要接受過教育的新鮮血液,但那個時代,能接受教育的都是貴族,貴族沒有動機幫她。王女也不例外,但在權力争鬥落敗時,她隻是一個還沒咽氣的死人,死者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死者會在求生欲的驅使下接受風神教遞來的救生圈,無法繼承王位,但又有權力欲的她會很努力的發展風神教,自發996,甚至007,比風神本人還勤懇。認真算起來,風神教早期吸收的很多教徒都是類似出身,出身奴隸主貴族,在母系氏族與父系之交的社會變遷中落敗,失去一切後為不被殺而投入風神教。”
從她們後面将風神教發展得非常好的情況來看,真沒廢物,都是精英。
也是靠白撿且量大管飽的精英,風神教早期得以迅速站穩腳跟。
海巴夏思考片刻。“她們的落敗與風神?”
“你這個問題那些女人也問過。”
“風神如何回答的?”
“吾隻是中立,而吾中立是因為吾不喜主人,不想摻和,雖然這種中立在實質上會成為對男主人的支持,但那是因為你弱,與我無關。吾做了準備在汝等最落魄時搭救确非巧合,因為吾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汝等能在一個對汝等生理構造不利,對男主人的生理構造很有利的規則中取勝。”
“失敗者會信?不論過程如何,風神教都是最終的受益者。”
“不信可以離開,你的兄弟在神廟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