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達哥盯着他觀察了半天，然後自顧自進屋坐到床上，“你沒怎麼跟過組是吧？幹這行就是這樣的，畢竟拍戲那麼累，大家又吃住在一起，總得消磨一下嘛。我可不是要潛規則啊，這都是你情我願的，為了開心嘛。真不做嗎？今天時間很早。”

“……對不起達哥。”

收到路遂川的消息的時候，戴維正縮在沙發上糾結措辭。

這個畫室哪裡他都挺滿意，工作也輕松，按照方純禧的說法，沒有任何營收壓力，相當于有人給他投錢讓他随便畫畫，隻需要偶爾指導一下來的人就好。

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份工作多好啊。

但它有點太好了，讓戴維總覺得心裡怪怪的。一個隻有過年過節才可能發些祝福語的學姐，怎麼就突然大發慈悲，恰好撈到了剛失業的自己，并且願意花重金聘用這麼一個廢柴呢？雖然她看起來不差錢，就算拿幾倍的錢再出去養幾個人也不成問題。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戴維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覺得自己有點像被養着吃軟飯的。

尤其是這個學姐現在給他發消息，問他晚上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他回複，自己已經到家了，下周有機會，他請客。

方純禧：哦哦，你家離得也挺近的吧，你還沒吃的話去你家吃也行。

是自己多想了嗎？

今天白天畫室來了一個看上去是常客的女生，知道他是新來的之後，笑着留下過一句：“禧姐早說過你了，說她得想辦法把你弄到手哈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這句話，戴維不至于糾結到現在。

他笨拙的、不開花的腦袋實在是不敢想，這個弄到手，指的是哪方面。

剛準備打字，一通電話就進來了，打字的拇指來不及反應，直接按下了接通鍵。

“那個，哥，是我。”

“噢噢，怎麼了？”戴老師第一反應就是壞了，孩子自己出門第一天闖禍了。

“……我可能真的得退圈了。”

“？為什麼？”

試鏡不順利？劇組跑了？詐騙？

路川在電話那頭抽了一下鼻子，“不算吧……但我剛才，好像冒犯了一位前輩。”

戴維立刻腦補出一個挺着啤酒肚的導演把路川罵得狗血淋頭然後發出通緝令要求全行業封殺他的場面。

“沒事，别怕，這不是還沒開工呢，如果幹不下去了你就趁早回來……錢慢慢賺總能還上的，實在不行我幫你還。”

“……”

算了，戴維他一個大齡母胎單身無社交的摳搜男，是不會理解他的行業處境的。路川連聲再見也沒說，挂斷了電話。

戴維手機屏幕上，方純禧的消息界面又恢複回來，多了一行一分鐘前的消息。

方純禧：不是吧弟，你讓一個女生都這麼主動了，還一點回信都沒有？

迫在眉睫。戴維急得在客廳團團轉，終于鄭重地發了出去。

戴維：【師姐，雖然可能有點冒犯，但我覺得有些話還是得提前說清楚。我對師姐是十分敬佩的，并且也想珍惜師姐給我的機會，做好我的工作。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别的心思。】

沒回複。

戴維：【當然如果是我多想了，師姐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我肯定還會好好完成工作的。我隻是不想因為我态度可能暧昧不清，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戴維：【不是說師姐是麻煩，隻是希望盡早規避掉可能造成困擾的風險。】

戴維：【當然也不是說師姐是風險。】

……

還是沒回複。

蠢，太蠢了，學姐這會兒不會覺得自己是什麼普信男自大狂神經病吧。戴維憤恨地舉起手機，想了想，又放了下來，隻是砸了砸自己的腦袋。如果祖先知道他的後代會在幾千年後進化出他這麼一個呆子，大概也不會費盡心思地找别的母猩猩繁衍了吧。

他開始搜索如何扭轉尴尬話題的時候，聊天框飄了下來。

方純禧：【明天到了畫室再聊吧。】

熟，很熟悉。他又知道自己面臨什麼後果了，去了先道歉，鞠躬，然後選擇自己離職，或者硬着頭皮等着學姐通知自己離職。

他對待人際關系就是一個超級白癡，這他已經知道了，所有他從小到大沒什麼交際，也沒有朋友，學藝術讓不了解他的那些别人不至于覺得他是個低情商的傻子，隻會覺得他是個冷漠甚至有點特立獨行的藝術生。

但現在，學姐肯定戳破了這層淺薄的外包裝，看出裡面就是一顆不甜不讨人開心的硬狗屎了。

還沒到手的八千塊，因為自己的愚蠢不翼而飛。戴維一頭栽倒到沙發裡。

想了想，他又舉起手機，點開那個大粉兔子頭像。

戴維：【就算你被封殺了，我應該也沒辦法幫你還債了。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