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好像也愣住了,直到聽見次卧的關門聲才扭過頭看看。
隻愣了幾秒。次卧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小戴老師,你今天還沒洗漱就進屋了!”
戴維從門縫裡探出半個身子,“……我晚點去,你先收拾吧。啧,往我屋裡看什麼。”
路遂川毫不客套,肩膀一聳就泥鳅一樣溜了進去。“我看看你幹嘛呢,電腦屏幕還亮着。看……什麼東西呐?”
他使了個懂得都懂的眼色,戴維無語,翻了個白眼。
“備課。”
沒正形。
路遂川大方地往地毯上一坐,又抱起次卧裡僅存的那隻巨大的毛絨初音,反複欣賞。
“哎,這兩天過得感覺可真——漫長啊,我還以為我的職業生涯從此斷送了呢。”
戴維已經把筆記本放在膝蓋,正對着路川坐在床上,勢必不讓他看到屏幕的架勢。
“一個小小的謠言就把你打倒了,以後成了大明星不得被口水淹死。”
路遂川沒接話,把初音轉過來,一大一小兩個小人四隻眼睛齊刷刷盯着戴維,“哥,那個熱搜,你一開始是不是真信了?”
戴維擡起眼皮從屏幕上邊沿瞄了一眼,立刻被四道審訊的目光照得不敢直視,“……對不起,我隻是以為我不了解你們的行業規則。”
“狗屁行業規則,”路遂川把初音放到一邊坐着,屁股蹭着往前移動兩步,一拳錘在人膝蓋上,“你就是不相信我呗,覺得我天天假不正經。我都說了我是正經藝人啊!”
可是你表現得一點都不像個正經人啊!哪個正經人天天往别人身上摸摸搜搜的。
“……沒有。你每天都在健身直播營業上課和找工作,很努力了。我是怕你萬一又生氣,說我是掃把星。”
“說得有道理啊,我都忘了把氣撒在你身上了!”路川一把從後邊蓋上了筆記本,震得戴維一彈,戴維想起刷視頻看到過的總愛給主人添亂的奶牛貓。
這隻奶牛貓手腳并用地爬了上來,“不過呢,這次也是小戴老師幫我找了律師,所以不是掃把星,是我的,救星。”
眼睛,亮晶晶的,說話的時候一眨一眨,滿天都是小星星。圓弧的眼尾被睫毛模糊了輪廓,嘴巴往外吐着氣,是薄荷味的。剛剛刷過牙了嗎,還沒到他睡覺的時間吧?進自己屋爬到自己床上還特意刷了牙……
身體的上議院突然罷工,下議院開始主導大腦的思考。戴維本能地把後背往後仰,放空大腦。今晚應該沒喝酒吧,白酒炒花蛤也能算嗎?算吧,不然實在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媽的,根本放空不了!哪來的鐮刀這麼硌人,明明手那麼軟怎麼渾身骨頭這麼硬!
“起來,沉死了。”戴維扶着小孩的肩膀往下推。
路遂川又大膽往上拱了拱,“哪有,我才不到一百二。小戴老師有這麼弱嗎,連我撐不動……”
是撐得動,你看,現在另一個地方不是也撐起來了。
路川先是一愣,蹭了蹭腿确認了一下,然後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笑倒在他身上。
“……笑什麼。這是正常反應,隻是湊巧你進來了。”
明明已經秋天了,次卧裡的溫度卻好像燒了炭火,烤得人臉也灼熱,眼睛也起了一層霧,幾乎快要睜不開。
戴老師,在同一個人身上,第三次的湊巧是不會有的。
推開他,推下去,不能這樣了,這太奇怪了。
可是戴維的手就是不聽使喚,怎麼也舉不起來,反而目光一直落在這塊讓他灼燒的小木炭,寬大的領口露出來的那一小片骨線突出的肩頸。
他擡起眉毛直勾勾地盯着,直到路遂川拍拍他的臉,他才又轉過眼珠盯着人的眼睛。
“在想什麼呢?小戴老師。”路川用上課偷偷講小話的音量問。
離得太近了,透過鏡片再看面前這張精緻的小臉全模糊成一團白。戴維放棄了對焦,把眼鏡撇到一旁,反而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清路川臉上細小的絨毛,鼻腔裡充滿了一股清甜的香氣,像一鍋煮的很成功的米布丁。
顔料罐全傾倒了,管他什麼朱砂靛青藤黃全都順着水流沖刷彙聚,蜿蜒成一條橫沖直撞的小蛇。戴維閉上眼睛。
“在想你現在把我的心情弄的一團亂。”
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第一個發明這個俚語的外國人真是天才,他也在某些時刻,體會到胃裡有一群五彩缤紛撲閃着翅膀的蝴蝶嗎?
他的蝴蝶翩然飛走了,戴維身上一輕,困倦地再睜開眼,人已經飛到卧室門口。
“沒關系,姜律說了,‘先污染,後治理‘。晚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