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的聲音帶着刺耳的底噪。
“你們公司在這方面做得還是挺好的。”
“……有病。”
手機被一把拍掉了,取而代之是一雙眼睑紅紅的眼睛,這雙眼睛剛剛還在視頻裡對人柔情似水。
“不是這樣的!”路遂川胡亂把沾到臉上的頭發抹到兩邊,努力撐着自己坐住,“達哥是……”
要不要說呢,說他曾經在酒店怼着自己問要不要試試,後來又給自己留足了面子,頂多算一個浪蕩輕佻但會做人的花花公子?
“……反正真不是,當時就是開玩笑的,不知道為什麼截出來顯得這麼兇……”
戴維瞳孔亮了又暗。他當然知道路遂川不是能張嘴罵前輩的,就看他錄節目替人端茶倒水幹活的那卑微樣兒,不至于随随便便就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可是他有事瞞着我。
戴維神情複雜地盯着那雙讓人心疼的眼睛,這雙眼睛明明已經在委屈求饒了,可是偏偏越到碎成一地的時候,嘴就閉得越緊。談判受挫了不說,被造謠了不說,忙着大官司需要幫忙不說,現在就連解釋都變得遮遮掩掩了。
差點又忘了,路川不把自己當盤菜,他就能把自己當根蔥了嗎?有些話就是不需要跟他解釋清楚,他拿了條狗牌項鍊,充其量也隻能當他窩囊的狗保姆。
他有什麼資格在這生氣。
胸口塞了一塊泡泡糖,破了,明明是那麼甜蜜的東西,現在糊住了他的心口和胸腔,讓人呼吸不過氣。
路川私生活混亂嗎?
他鬼使神差地扭過頭去看還在手邊亮着的屏幕。
“呵,”戴維有些自嘲,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這麼沮喪,“這麼算的話,我也能成黑料的一部分了。”
再轉回來,路川正神情緊張地打着字。
戴維推了推眼鏡,看清了備注裡有一個“達”字。
沒得到回應,他又點進那個(169)的聊天框,準備說些什麼。
“行了!”攻守異勢,輪到戴維趕在他發送之前奪過手機。
“不是這樣的,真不是這樣的,你還我,我得跟大家說清楚……”
戴維也急了。
“我就說你待人處事有點太不知輕重!你看,你誠心誠意掏心掏肺地對人家,現在人家反手把你推火坑裡了,你還想着跟那群什麼粉絲解釋,真以為大家都是什麼好人嗎?”
“也是,你平時說話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什麼都往外倒,說話做事都不動動腦子。”
“路川,你二十二了,剛剛開始你已經二十三了,就算年輕也不是什麼小孩了,在你們這個複雜的圈子裡待了幾年,怎麼一點兒激靈的地方沒學會呢?”
電視機傳來倒計時後的一片歡聲笑語,載歌載舞。
路川待人小心,真朋友卻沒幾個。誰都沒回複,大陳又給他打了兩通電話,都被挂斷了,路川說這會兒比較急,稍後會回給他。
完了,話說重了。
路川卻沒有反駁他,已經奪回手機緊閉着嘴唇忙着什麼。
先是給周旭達發了好幾條消息,祝他新年快樂,能不能幫忙澄清一下,實在麻煩了。
一律沒有返信,周旭達不是什麼健康養生的人,許是跨年夜正跨在誰身上也說不定。
他又編輯了一長串的消息發到粉絲群,群裡各說各話幹嘛的都有,他知道這裡面有幾個人剛去詞條下面曬過和自己的聊天記錄,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然後是一條開門見山的澄清博文,辱罵前輩是惡意剪輯,粉絲是普通關系,最近正在談解約,等忙完會好好查明為什麼有這些謠言。
想了想,又在結尾加了幾句抱歉,之後會注意人際關系的邊界感。
他把一紙律師函發出來。沒有被删除過消息的原對話逐個重新截圖發出來,雖然大差不差,但起碼顯示出不是自己主動勾引。再配上和别人聊天的截圖做比照,路川不是私聯粉絲的三百八十線糊糊演員,而簡直是一款專人定制客服。
就這麼轉發到各個平台,思來想去,也在朋友圈裡發了一份,避免再跟聞訊來發消息求真的各種人一一解釋說明。
節目早就播完了。就這麼靜靜地聽着指甲敲擊屏幕的聲音,誰也沒說話。
真像以前的自己。戴維想。本來滿懷希望地迎接新生活,卻被迎面潑上一桶涼水時那種牙齒打戰、渾身發抖的驚慌和無措。
又完全不同,路川不是什麼風一吹就倒的瓷娃娃,他比戴維設想的要更堅強,更沖動。戴維不讓他多發聲節外生枝,他偏偏要第一時間全發出來。
也是,不堅強的早就從最開始就被淘汰了,哪能忍受到現在呢。
微信消息一邊鳴笛一邊轟隆隆絡繹不絕地開了進來。路川挑了幾個比較重要的先搪塞過去,然後把手機一撇,深呼吸閉上眼睛。
“沒事,我們慢慢……”
“得再聯系一下姜律,越拖事情越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