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遂川吃飯很安靜。他不敢夾菜,還得回答這一桌的人出于禮節或好奇提出的問題,隻能緊繃着,隔一會兒挑一根眼前的芹菜吃。
“唉,這菜做的一般,”坐同一桌的陳天奇突然發話了,盡管換掉了他的濟公外套,行事還是一副精神病模樣,正抓着一塊鵝腿大嚼特嚼,“回頭得給大陳說說,下次别在這辦活動,你說是吧?”
他面對面朝路川喊話。
路川隻有跟他說話才笑得出來,眼睛裡充滿感激。
“哎,你怎麼沒帶你那個助理來?我聽大陳說來着,叫戴維是吧?”
“喲呵,帶助理來可是輕松了,大家坐一桌吃吃飯聊聊天,唠家常似的。”
說話的女士看起來保養得很好,但怎麼着也得有四十歲了,笑起來眼角的細紋是很難遮的。
路川隻能假裝聽不懂話裡的刺,陪着笑笑。
“嗐,姐,我也是助理,我不是也在這坐着呢。”女人旁邊一個長臉男人谄媚地笑道。
“嗯,你不一樣。”
真夠裝的。他看到陳天奇對着他悄悄擠了個眼睛,然後笑嘻嘻接着吃自己的飯。
滿桌子菜夠養活一大家子人了。
路川開始神遊。
不提一杯酒吧,好像自己不太懂事似的。剛舉起酒杯,某個前輩說句話又給打斷了。這種社交場合自己還真是混不習慣。
好想回家吃蛋炒飯。
路川把車停到樓下,坐在駕駛座沒急着開門。
川:【下樓散散步嘛?剛下完雨感覺空氣不錯。】
也不着急,戴維沒課的時候向來回複很快。
戴維:【你到樓下了?】
戴維:【那我下樓。】
有求必應真是戴維的一大美好品德。路川摩梭着還帶點皮革味兒的方向盤。别的也能同意嗎。
雨後的空氣帶着一些涼味兒。小區裡路燈幽暗,戴維裹着個薄外套下來,給路川也拿了一件,兩個人繞着溫泉已經停止噴水的小花園慢慢踱步。
“哇塞,我剛剛才發現,我住了這麼久了都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小區。”
“嗯,”戴維踩着薄薄一層泥水,“你哪有閑心下樓閑逛啊。今天活動挺開心?”
路川走在前邊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背對着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說不上來。開心呢是因為感覺自己終于沒再止步不前了,生活往上走了一點。不開心呢,覺得這一切有點像假的,好像夢想成真了發現也沒什麼不一樣吧。”
活動現場總是很熱鬧的,有音樂,有人聲,大腦幾乎應接不暇,處理不過來這樣的複雜場面,像隔着一層蒙布似的。不像這會兒,散場了回家了,感受到的寂靜如此刺骨又真實。
“對了……我打算等解約談好了之後搬家,之後應該不會再來這邊了。”路川轉過頭倒退着走,戴維趕緊打開手機手電筒替他看後邊的路,“今天回來的時候發現好像有人在這蹲點呢,好神奇,居然有人蹲我哎。……大陳今天也建議我解約之後自己成立工作室,可以租他那邊的寫字樓。”
要搬走了。
戴維反應了一下這句話。
這種生活也要結束了。這才叫不真實呢。
“路川,你是不是真成大明星了?”
自己應該是為他開心的。但是這句話怎麼就聽着他媽這麼苦情呢,明明他是笑着說的啊。
路川也讓自己笑了笑:“現在還不是呢,但是起碼鑽了這麼久看到點洞口了,是吧?——小心這裡有個小水泡。”
“嗯,别管我,你走你的。”戴維愣愣地答。
苦盡甘來,撥雲見日,走上你的陽關大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