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離陵剛走,關熠去玄衙上值,路過悅鴻酒樓,進來領莺然與縣衙派來的管事打了聲招呼。
管事帶莺然去了間客房,裡邊坐着四名婦人在嗑瓜子花生,還有擇菜做繡活兒的。
管事說了莺然是關熠介紹來的,給屋裡婦人連同莺然分配任務。
“今日多來個人,每人剛好負責五間房。待會兒上樓去挨個敲門問問有什麼要做的就行。”
管事對莺然笑道,“一般沒什麼要做的,問完就可以下來歇着了。”
莺然點頭。
她剛來,有些拘謹,臉上挂着腼腆的笑。
其他人已混熟,年紀又比她大些,頗照顧她:“你去負責四樓那五名女弟子吧。都是小姑娘,方便。”
莺然道謝。
她們擺手:“客氣啥。”
一行人說說笑笑跟着管事上樓。
到四樓,管事手一揮,劃出五間房讓莺然去。
莺然過去敲響房門。
“麻煩幫我打盆水來。”
房中傳來女弟子冷淡禮貌的聲音。
莺然應下,又去敲第二間房。
這間房的女子沒搭理她。
她敲了三次,女弟子不耐煩:“滾!”
莺然道聲抱歉,沒什麼不好的情緒。
從前當社畜的時候,被人罵被領導批都是家常便飯了,這不算什麼。
她正要去敲第三間房,管事突然上來叫她:“秦娘子,你去負責三樓吧。”
莺然面露疑惑。
管事也眉頭微蹙,“三樓有個修士長老,點名要你過去。”
莺然:“他認識我?”
管事:“不認識。是你今兒來時,他看見你了。”
他領莺然到了三樓,原本負責那修士長老的王娘子同莺然輕啐:“他别是看你年輕漂亮,有了非分之想。”
莺然:“應當不是。”
話雖如此,但她也覺奇怪。那人怎會看到她,便點名要她來伺候。
她帶着警惕敲響房門。
房中聲音渾厚深沉:“進來。”
莺然頓了頓,沒進去。
王娘子安慰她:“我就在這三樓,有事你叫人。”
管事也沒走,在一旁候着。
這些來照顧的都是玄差們的家眷。若出了意外,他是擔當不起的。
莺然推門而入。
房中彌漫奇異靈藥香,一方臉闊面的中年男子身穿法袍,端坐在桌邊,眼神銳利如鷹,打量着她。
莺然站在門邊對他行禮:“修士大人,有什麼要做的嗎?”
周徒牙手中端着魔靈羅盤,沒測出她身上有何靈氣或魔氣。
以他的經驗,一眼看去,就能斷定她是個凡人。
他端起茶盞:“過來給我倒杯水。”
莺然過去,端起茶壺給他倒水。倒完站在一旁,與他保持距離
周徒牙轉着茶盞問:“我聽人說,這次招來幫忙照顧我們的,都是婦人。你也是?”
莺然:“是。”
周徒牙:“今早一前一後帶你來的兩個男子,哪個是你夫君?”
莺然:“前一個是,後一個是我兄長。”
周徒牙睨她,眼底暗藏鋒利:“你夫君是你兄長介紹的嗎?也是修士?”
這才是他真正要問的。
前面那些鋪墊,都是怕惹疑。
莺然搖頭,對他的過多詢問有些不适。
周徒牙敏銳地察覺到莺然的反感,露出溫和笑意:“希望你不要怪我冒昧。方才我在樓上遠遠瞧見你,就想起我已故的妹妹。”
“她叫周琳,也是個凡人。如果沒有被魔道殺害,她現在應該也已成親了。你多大了?”
莺然心道原來如此,答道:“十九。”
“我妹妹去世時,也是十九……你夫君也十九?”
“他比我大些。”
“哦……”
周徒牙親切地笑,拿出三塊靈石給她,再次緻歉:“我實在太想念我妹妹,才特意找你過來說說話。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做事。”
關熠提前說過,有些大方的修士是會額外給靈石做辛苦費的。若給了,收着便是。
三塊靈石呢!
莺然按捺欣喜,收下告退。
見她出來,眼帶笑意,王娘子與管事問道:“這雲州修士為何特意叫你進去?”
莺然如實道:“說我長得像他已故的妹妹。”
“原是如此。”
管事與王娘子都松了口氣,沒有多想,還特意讓莺然以後來照顧這位修士。
屋内的周徒牙聽着屋外聲音,臉色陰沉。
他還以為,早上看到的是那個本該在聖魔城沉睡的魔。
沒想到,竟是個凡人。
他倒是毫不懷疑那女子夫君的凡人身份。
因為倘若女人就能讓那個魔頭偏安一隅,放下屠刀。
那場持續五百年的大戰中,試圖用各種方法感化他的各方修士,就不會全被他殺了。
那可是魔啊。
這世上最真真正正的魔!
不過,這世上竟有和那魔頭長得如此相似的人。
且這世上幾乎無人知曉魔頭的模樣,除了偶得過機緣的他。
而這人,偏偏就被他看見了……
周徒牙撫着長須,眸中暗芒閃爍。
他那時太怕了,閉界門閉得太早,害死了好幾名弟子。也沒有按照璇衡宗的規矩,讓弟子先跑,身為長老的他來斷後。
他正愁不知道,等宗門來接時,要怎麼應對呢。
*
臨午時,莺然做好心裡建設,準備去春蟾書院吃飯。
出了悅鴻溜樓門,轉頭便見長街行人來來往往中,一人提着食盒向她走來。
她驚喜地迎上去:“懷真?”
徐離陵單手扶住沖過來的她,“找個地方吃飯吧。”
莺然心裡酸軟:“你怎麼來了?金水鎮離這兒多遠啊。”
徐離陵神色平平:“我同掌櫃說了午休要多一個時辰,晚上遲一個時辰走。總歸每日就那麼多賬簿,理完了就好。”
在大街上說話不方便,帶飯菜到酒樓裡吃也不太好,帶徐離陵和那些吃餅的娘子們一起吃,更是不合宜。
莺然拉着徐離陵往酒樓後巷走,那裡也是酒樓的地界,平時供送貨物的來往,沒什麼人。
“那你以後晚上到家豈不是要很晚?”
“也就半個月。遲一個時辰下工,剛好來接你。”
莺然與他在後巷供搬貨工休息的長石凳上坐下,四下裡看看,沒有其他人,一頭撲進他懷裡:“懷真……”
徐離陵一手摟着她的腰背,一手放下食盒,将裡面的飯菜拿出來。
因是帶飯,帶多了碗筷不方便,隻有一碗飯,一雙竹筷。
他讓莺然先吃。
莺然從他懷裡起來,吃了幾口,時不時夾塊肉喂他。
吃到一半,莺然忽的頓住:“糟了,我娘今天中午還等我回家吃飯呢。我得回去跟她說一聲。”
她加快吃飯的速度。
徐離陵按她手:“不急,我來時路過書院,同小童說了我送飯,讓你娘不要準備了。”
莺然放松下來,對徐離陵笑,又吃了兩口,放下碗筷:“飽了。”
徐離陵接過她沒吃完的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