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放心你嘛,也不可能丢下先生師娘。”
關熠回頭注視莺然,“所以我留了下來,讓窦大人先帶先生師娘去肅京。先生師娘也認清了情勢,抓緊收拾了書院的東西跟窦大人離開了。”
莺然有些恍惚,好半晌才道:“他們去了肅京也好……我爹曾是肅京大儒的門生,在那兒還算有些根基。”
“我也這麼想呢,你爹娘肯定沒事兒。”
關熠擔憂地問:“你呢?”
莺然:“多謝你顧念着我。”
關熠蹙眉:“徐離陵是魔,你……你跟他那樣好,你……唉。”
關熠不知該怎麼說。這種突然發現枕邊人是魔的感覺,想想都驚悚。
莺然歎息:“我知道。”
并且,她曾想過最壞的結局,便是現在這樣——徐離陵被圍剿。
所以,她不至于六神無主。
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那麼快。
“你知……啊?”關熠一愣:“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莺然:“我知道他是魔。”
關熠沉默。
“你知道?!”
關熠驚叫,“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是魔?魔就是走了邪門歪道之徒,從他們練魔功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走在了自取滅亡的路上。”
“每一個魔,都會先喪失五感,再喪失理智,最後淪為對外界毫無感知,完全被殘忍魔性操控的瘋癫魔物,自我毀滅!”
莺然:“我知道。”
關熠:“……”
……
劍在院中落下,關熠也聽莺然說完了來龍去脈。
他仍在震驚中,但還有理智:“你快去收拾東西,我帶你去肅京。我自己在這兒緩一會兒。”
莺然搖頭:“謝你送我回家,不過我不走,你快去肅京吧。”
“你不走?”
關熠激動起來:“你要在這兒等徐離陵嗎?别傻了,你知道這次那些雲州修士是怎麼來的嗎?”
“雲州與懿王洲邊境線上正與魔道開戰,他們是殺跑魔道過來的!你知道這代表他們有多強大嗎?他們在雲州結界中,還駐紮了成千上萬的人馬!此次入懿王洲,也帶了三百多人!”
“領頭的那個,窦大人說他的修為和咱懿王洲的四大國柱一般。跟随他來的五名修士,也都是璇衡宗的峰主長老。”
“你以為徐離陵殺得了上次那些雲州修士,就能殺得了他們?不可能的!上次那些雲州修士,在那幾位面前,跟那些小弟子差不多!”
莺然心越發凝重,但仍舊沉靜:“他們能查到懷真頭上,也能查到那些修士一開始是盯上我的。你覺得,我逃到肅京,他們就會放過我嗎?不可能的。我去肅京,隻會連累你和爹娘。”
“若他們願意信我無辜,那我即便呆在這兒不走,他們也不會拿我怎樣。”
關熠:“可是……”
“小丫頭說得沒錯。”
清冷女音自身後高處響起。
關熠話音頓住,與莺然一同仰頭望去。
是那日跟在獅象旁的清冷女修。她貌若瑤仙,似冰若雪,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
“這位玄差,雲州與懿王洲之間無意交惡。你身為懿王朝的手下,還請不要幹涉我們與徐離陵、秦莺然二人的私人恩怨。”
關熠擋在莺然身前,面對無形威壓,嗓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莺莺隻是凡人,她是無辜的。是你們的人先要對她下手!”
清冷女修飄然落地,手腕翻覆間,冰雪憑空飄落。
“與魔有染者,沒有無辜!”
她手一揮,冰雪凝成無數霜針,猶如箭雨飛向莺然。
關熠連忙提劍阻擋。
然而他隻接一根霜針,便被震斷佩劍,穿透右肩。一片冰霜在他傷處漫開,凍結了他的左臂。
其餘霜針如紛雨落向莺然,叫人避無可避。
*
徐離陵敲響春蟾書院門。
門打開,小童臉色煞白地望着他,渾身發抖。
徐離陵走進書院,對小童道:“去後街幫小姐提東西。”
小童一聽,如蒙大赦般哭着跑了。
徐離陵走在兩側花木繁茂的石徑,往書院深處去。
秦煥是個風雅人,書院景緻很好。
假山松石,珍花奇草。不一定多名貴,但雅緻。
往日入書院,能聽見課院那邊傳來朗朗讀書聲。
今日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徐離陵若閑庭賞景,步踏從容。
忽聽一聲脆響,是他腳下踩斷了一截枯枝。
霎時陣光四起,如天降囚牢,在他四面八方圍起縱橫交錯的陣光。
徐離陵用手碰了下身側如鐵鎖将他困住的靈光,霎時光亮灼傷了他的指尖。
徐離陵等了一會兒,淡聲道:“還不出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豪放笑聲響徹天地,帶着雄渾威壓,震得人耳鳴。
徐離陵循聲望去。
紅發闊面的男人站在東方的房頂上,獅象踏破了院牆,從北院而來。
南廂房與西廂房中陸續有弟子跟着領頭的峰主走出,形成包圍圈,将徐離陵困死。
鴻崖公笑罷,正視着滅魔陣中的青衫書生,“能殺死二十五名點了命魂燈的修士,讓命魂燈無法收魂留下他們死前的影像。小子,你不簡單呐。”
徐離陵微笑:“閣下五百歲餘,玄道八階,能馭萬獸,收服具有瓊宇仙獸血脈的獅象,真乃當世豪傑。”
鴻崖公眼神凝沉,身體肌肉緊繃。
此魔竟一眼看出了他的底細。
而他,卻看不出這魔的根底。
鴻崖公問:“觀閣下骨貌,閣下在魔道中,必是赫赫有名的魔将。敢問閣下魔号。”
徐離陵莞爾:“死前,自會知曉。”
氣氛驟變,衆修凝肅,蓄勢待戰。
“那就請閣下,入地獄吧!”
鴻崖公厚掌一揮。
衆修起陣,陣開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