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會令魔性滋長。
莺然仍盯着他。
徐離陵:“很久沒接觸過靈氣,适應一會兒就好。”
莺然“嗯”了聲,安撫地握住他的手。
簡單吃了飯,擦洗一下。
莺然和徐離陵在供桌上相擁睡下。
她在昏暗中望了會兒他的臉,閉眼凝神。
……
耳邊寂靜,隻有細微的雨聲。
但久遠而又熟悉的血腥味,充斥了呼吸。
莺然睜開眼。
果然,映入眼簾的是她夢見了許多次的戰場。
隻是戰已止。
天幕如血,雨絲陰冷,遍地橫屍。
腳下的土地,更是被血浸透,踩上去都覺黏腳。
莺然對大花道:“你說對了。我上次的夢,真的不是夢。”
大花沒有跟來,在腦中與她聯系:“看來這個世界真的是雙線任務。上次大概是神女對你發布了任務,但你沒有和我綁定,所以我沒接收到,你也不知道。”
莺然:“那這裡到底是——”
眼前出現大花分享給她的任務信息:
當前時間:懿王朝騰宇十九年。
任務:協助正道人士從徐離城地牢救人。
懿王朝騰宇十九年……
千年前!
莺然懵了下,環顧四周,尋找那些玄道人士。
朦胧雨幕中,卻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眺望天地。
他一身靛金儒袍被血浸透,烏黑的長發全然披散。
身如玉鶴,帶着少年人的單薄,仿若戰場上的一縷遊魂。
莺然一眼認出了他。
徐離陵。
更接近于畫像上小仙君的徐離陵。
是上次夢裡,提長槍差點殺了她的徐離陵。
莺然在原地不知所措須臾,轉身便要逃跑。
忽聽一道清潤的聲音,懶漫響起:“站住。”
莺然加快速度逃跑。
“站住,女鬼。”
莺然不想站住,可她感覺好像有什麼在她身後抵住了她。
她再邁開一步,可能就要被貫穿了。
莺然停步,回頭。
身後抵住她的,是一杆浮空的遊龍長槍。
徐離陵仍在坐在石頭上,隻是轉過了臉來,似笑非笑地凝望她,手中把玩着一串玉白道珠。
一樣的臉,但莺然感到陌生。
她從未在徐離陵臉上看到過這樣輕慢不羁的表情。
“先前喚我懷真向我奔來,為何這次見我卻要逃跑?”
莺然默默後退一步,試圖與長槍拉開距離。然而她退一步,長槍便進一步。
她在腦中問大花:“現在怎麼辦?”
大花:“什麼?我看不見你的情況。”
莺然:得嘞,自己來吧。
莺然如實道:“你要殺我。”
他勾唇笑:“我要殺你,你就不會站在這兒同我說話。更何況……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莺然看了看自己。
确實和上次一樣,仍是魂魄模樣。
莺然擡眸看向徐離陵,不和他争辯自己死沒死的事:“那你上次,是要殺我身後的人?”
徐離陵眨了下眼,不說話。
莺然了然,試探着推開面前的長槍。
長槍乖乖地被她推偏,她松了口氣。但很快又對準她,仿佛方才隻是在逗她玩兒。
莺然氣惱,下意識擰眉瞪了徐離陵一眼:“你……”
怎麼這樣!
知他不是未來的徐離陵,莺然立刻控制嗔惱的情緒。
但她到底不是專業的,徐離陵仍能從她的氣惱裡,看出些許親昵。
上次亦是——
她喚他懷真,帶着習慣性的親昵。
可這世上知道他字懷真的人不少,會叫他懷真的人已經死光了。
怎麼會還有人,喚他懷真,向他奔來呢?
這是他留她活命的原因。
徐離陵:“我們曾在哪兒見過嗎?你生前是哪兒的人?”
莺然:“雲水縣。”
徐離陵擡眉,好像想起什麼,笑意收斂邪性,染上些許溫和:“雲水縣……那是個風景不錯的好地方。”
是他成魔前,去的最後一個地方。
“可我怎麼對你沒什麼印象?你是幾幾年生人?是哪家的孩子?”
莺然見他這般溫柔,便想起畫像上那醉吟“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小仙君。
目光從他滿身的血污、披散淩亂的長發上掠過,心中控制不住地生出些許心疼。
她試探地上前一步,長槍便後退一步。
她便大了膽子,向他走近,“我是懿王朝鴻輝九九年生人,父親是雲水縣裡的教書先生,開了一間書院,名春蟾。”
“春蟾……”
徐離陵似在回憶,歪了下頭,“沒印象。懿王朝鴻輝九九年,是很久以前嗎?沒聽過。你是過去時代的鬼?曾在雲水縣見過我?”
莺然走到他面前,長槍已化一顆骨珠回到他腕間。
她注視着他,心念一動,問大花:“我可以和神女聯系嗎?”
大花:“可以。”
莺然等了會兒,腦中響起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何事?”
莺然愣了下,心道難怪是這位做神女。光聽這嗓音、莺然就已經能腦補出神女形象了。
她問:“這是過去的時間,在這裡發生的事,會影響到未來嗎?”
神女沉吟良久:“……會,但不是立刻。要等到過去所有的任務完成,到了規定的節點,才會時空合道。”
徐離陵在等待她回答,又疑惑地“嗯?”了一聲。
會就好。
莺然又問:“我想救一個人,可以嗎?”
神女:“誰?”
莺然:“一位由仙堕魔的人。”
神女答得爽快:“可以。如果你能救下全部六名仙者,那更是再好不過。”
雖然,現在這個時候還不是六名仙者堕魔的時間。
現在唯一勉強稱得上是由仙堕魔的,也隻有那位屠了徐離城的、曾經的徐離城主之子,如今的聖魔——徐離陵。
但任務者有主動救人的意向,她當然會支持。
莺然笑了,對神女道謝。
她注視着徐離陵的雙眼,開口,嗓音輕柔若風:“是千年後……我是千年後的人。”
“鴻輝一一五年春,我們會在雲水縣青衡山相遇。”
“我們會成親,會在山間有一間屬于我們兩個的小院。會養一條狗,後來還會買一匹飛駒,有一隻貓。”
徐離陵望着她頓了半晌,倏地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
莺然鎮定地拔下頭上的木簪。
她慶幸,綁定系統後,她穿什麼,靈魂就是什麼模樣。
她束起的長發垂落。
風拂過,發絲輕揚,撫過他的臉。
發香沖淡了血腥味。
她将桃花竹節簪遞到徐離陵面前,“這是你親手為我刻的發簪。”
徐離陵垂眸看發簪,眼熟的雕工,着實讓他愣了下。
莺然望着天,伸出手接雨,聲音輕緩。
“我們相遇的那天,本是晴天。我也本是隻在晴天才去青衡山的。可那天我到那兒後,下了雨。我在雨中遇到了你。”
“我聽見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的輕喃——”
“真是幹淨的雨啊。”
那時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雨水,還有不幹淨的嗎?
古代又沒有污染。
直到此刻,她明白了。
雨水落在她掌心,初初看不出特别,待積出一小汪水,便能看出雨水仿若血稀釋的顔色,似乎這裡的雨都已經染上了血污。
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她就在想——
他在這裡待了千年,淋了千年這樣的雨嗎?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從一開始就能擺脫聖魔。
不做魔,去看外面的世界、看幹淨的雨。
徐離陵默然,垂眸看她雪白的手、手上沾染的污雨色,呼吸間,是她的發香。
他忽輕笑:“春蟾嗎……”
“夜深不至春蟾見,令人更更情飛亂……”
真是好一出明火執仗的美人計。
徐離陵問:“你叫什麼名字?”
“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