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記起來後第一時間便是殺我?”謝長殷在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對。”林挽姝不敢看他,目光一瞬不順盯着旁邊的地面,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你是錦衣衛,與我本就有滅門之仇,你我是死敵,本就隻有你死我活。”她努力用冷靜絕情的聲線說,像是在告訴他,也像在告訴自己。
“好!好一個你死我活!”謝長殷撫掌大笑,笑得胸腔震動,聲音都有些發抖。
“我隻問你一句,”他看着她,壓抑着情緒:“你對我可還有半點真心?”
林挽姝手捏成拳,聲音冷酷:“沒有。”
謝長殷凄凄然笑了一下,又不甘心問道:“那為什麼你之前把有毒的糕點又拿回去了?”
林挽姝猛地擡頭:“知道有毒你還要吃?”
謝長殷被她震驚關心的神色安慰到,便越發肆無忌憚地瘋起來:“既是你給的,我自然要。”
林挽姝偷偷狠掐一把大腿,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洩露了心緒。那樣的她會被自己唾棄。
今日便該做個了斷,速戰速決,不該再有關系。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換上一副漠然的神色:“哦。你我也沒什麼關系了,若要有,便隻能當仇敵。”
她擡步欲走。
“等一下!阿姝,”謝長殷叫住她,習慣性地又帶上了她的小名,那個伴随着無憂無慮天真快樂的名字。
謝長殷兩步到林挽姝跟前,任憑心火再次燃燒餘燼,他挽留:“如果我可以不介意你當時毒針之仇,我也可以為你盡快退出錦衣衛,你會不計較前仇,和我重新開始嗎?”
林挽姝輕輕搖了搖頭:“謝長殷,你隻怕想錯了,我們之間的症結,不在于那夜你我相殺,而在于林府曾滿門抄斬。”
“可那夜帶人去抄林府的并不是我!”
“那又如何?林府被帶走逼供的有十之三四,你能保證你手上就沒有林家人的血嗎?”林挽姝陡然激動,聲音拔高。
兩人距離很近,一擡頭一低頭,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針尖對麥芒,誰都有自己的想法與堅持。
過了一會兒,謝長殷先動了動,他垂眼,敗下陣來:“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他忽地側手拔刀,後退一步揚刀在地上刻下一道入土三寸的深痕。
帶着内力的一刀濺起一點塵土,他揚聲道:“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有如此痕。”
林挽姝看着地上深痕将他們分為兩端,劃清界限泾渭分明,眼瞳微微震顫一下,卻仍是笑着應好。
就在這時,突然叮鈴一聲,有什麼細小銳物撞上謝長殷的刀身。
林挽姝擡頭,見林母足尖輕點掠過花園矮牆而來。
“阿姝你沒事吧?”
林母着急地探查。
林挽姝搖了搖頭,有些驚異:“您怎麼來了?”
林母知道她沒事後提着的心落了回去,隻道:“你是不是動了長命鎖?”
“娘您怎麼知道?”林挽姝眼眸微睜,“難道說……”
“娘家傳的東西,你動了娘怎會不知?”林母轉而向謝長殷,擺出對敵的姿勢,掌間露出三根長銀針。
林挽姝将她勸下,而後對謝長殷平靜道:“昨日種種,已譬如昨日死,将過去忘了吧,往後你做你的錦衣衛,我做我的林家小姐,就此别過。”
“好。”謝長殷定定望着她:“我祝你永困于後宅,難得自由。”
“謝長殷你怎麼說話的!”林母本隻是僞裝出的涵養被這句話氣破功了,動着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娘。”林挽姝伸手攔下林母。
她看向謝長殷,淺笑:“那我也祝你一輩子不得高升,在塵泥中打滾。”
“嗯。”
他靜靜看着她微笑,她亦微笑着轉身,拉着林母離開。
他們都知道,這一轉身,再相見,即使不是仇敵,也隻會陌路。
一場秋雨一場寒,深秋夜裡下了一場小雨,滴滴答答,從窗外梧桐的葉子上落到地上,伴随落葉,伴随着寒涼的夜晚秋風,陣陣吹拂。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