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足以将地面的血迹沖刷殆盡。
清晨,與以往别無二緻的陽光灑下來,街市裡的喧嚣聲漸起,帶着些尖銳的驚叫和怒罵。
春野推開窗,從客棧二樓往不遠處看——果不其然,一座宅邸正被圍得水洩不通。
昨晚的打鬥進行得悄無聲息,若不是夜間靜坐時捕捉到了許多陌生、煞人的靈力,春野也難以察覺。
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屠殺。
這樣平凡的坊市裡,也多的是争端和仇怨。
春野收回視線,背上行囊,拿起床頭放着的佩劍,走出房間,擡腳下樓。
這是春澤死後的第三百二十一天,是她在這裡呆的第五天,該換個地方了。
她不再殺人,也學不會與人交流。
曾經被春澤的意志包裹住的春野,如今遊離在混沌的交界。
“诶,這位姑娘,要退房了嗎?”老闆娘看春野這幅要出門的樣子,連忙上前招呼。
“嗯。”春野胸腔裡發出個難以被察覺的短音,往桌子上擲了些碎銀。
“好嘞,您稍等啊,我給您找錢。”老闆娘在心裡嘀咕這姑娘幹脆當個啞巴算了,面上卻笑得燦爛——
這個年紀輕輕,卻獨自佩劍出門的姑娘,必定是不好惹的。
春野拿上找零的幾枚銅錢,扭頭出了客棧。
把身後“您慢走”、“出人命啦,一家人死光了”、“是尋仇吧?他們不是很老實本分嘛”、“這可不興說,老實本分就不會得罪人了?”、“大人物想殺誰殺誰哦”……的嘈雜聲隔絕在腦海外。
她晃晃悠悠,在路口買了倆包子,又想起來自己已經辟谷,春澤也完全不想讓她吃這些雜食俗物——
所以這個人為什麼連自己吃啥都要管?
他是什麼很權威很高貴的人嗎?
但一想起春澤,她就毫無食欲了。
春野撇撇嘴,把包子扔進了旁邊小叫花子的懷裡。
她繼續漫無目的地向前。
春澤把他的錢财法寶都藏在哪裡了?應該沒有随身帶着吧……
他們以前時不時會回去的據點在哪個方向來着?好像離這裡不遠,東西應該都被春澤藏在那兒了。
自己的方向感是有點糟糕……
但她得快點找到據點,不然身上就沒錢了……
“大姐姐、大姐姐!”
走神的春野被一聲聲急促的呼喚打斷,她不耐煩地轉身。
一個瘦小的女孩踉跄着跑來,懷裡抱着兩個新鮮包子。
春野面無表情地等對方接近。
女孩大口喘着氣:“大姐姐,謝謝……謝謝你的包子。”
啊,給了你包子你就趕緊吃呗?特意跑上來說一句“謝謝”是什麼意思……誰要聽?誰在乎?誰稀罕?
“這個……”女孩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髒布包,打斷了春野冰冷的思緒,“這個送給你……真的謝謝你,诶?”
女孩驚訝地發現自己突然飛了起來——
是春野拎着她的衣領,正帶着她一起禦劍飛行。
“大姐姐?”女孩神情疑惑,卻不見恐懼。
春野抓起她懷裡的包子,堵住了女孩的嘴。
“唔……”女孩下意識咬了一口,而後旁若無人地狼吞虎咽起來。
晚上,春野在樹林裡停下,女孩已經在呼呼大睡了。
她端詳了片刻,為自己白天莽撞的行為後悔。
拐賣似的……把這小女孩帶着幹嘛?
春野把這歸結為自己的一時愚蠢,坐下修煉。
天微微亮起,不等春野喊人,女孩就自己醒過來了。
她眼睛很亮,神采奕奕:“大姐姐,我們還要繼續飛嗎?”
春野不答,把女孩又拎上了劍。
中午,女孩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出聲,春野愣了一下,就近找了個城鎮,給女孩買了些食物。
女孩相當不好意思,卻無法拒絕此等誘惑。
春野看着面前人大口吞咽,心裡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銀子——
得給這小孩買吃的,就不能住客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他們的據點,能省點是一點……
萬幸,露宿野外的日子過了五天之後,春野終于看到了熟悉的景物——
她找到地方了。
春野直接落在這方小院裡,從裡面暴力拆開了大門,又陸續把幾個房門都劈開。
轉身看到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孩,春野頓了頓。
“以後你住這兒。”
女孩睜大了雙眼。
春野把房子和大多銀錢都留給了女孩,自己拿上其他東西離開了。
她繼續居無定所,決定給自己找個生存方向——幫春澤報仇。
就當是還他的了。
啊……然後怎麼了來着?
她沒想過為春澤報仇以後的生活,于是在本就極其艱難的戰鬥中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同歸于盡。
現在我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之前,我又見到過誰?
然後?然後……春野有些渾噩,春澤又死掉了?
她向前跑,好像在拐角處撞到了什麼。
“千澪?”
“千澪……”
誰……春野擡起水汽朦胧的眼睛,看到了佐久早驚訝、緊張、無措的面容。
旁邊古森的聲音繼續傳來:“千澪?怎麼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啊,春野胡亂地抹抹臉,越過他們往前走——先離那個巷子遠一點吧。
古森和佐久早面面相觑,連忙跟上她,神情小心而擔憂。
兩人在校門口沒有看到春野,就決定往前迎一迎她,卻不想見到這樣的情形……
兩人頭腦風暴,幾乎要把可能的情況全部設想一遍,卻又都一一pass——
春野哭了!哭得相當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