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過去半柱香時間了,你說夫子今日到底邀請了哪位神仙來給我們講課?”
東林書院學堂裡,窦衎正百無聊賴地打瞌睡。巫泊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聲響。
打頭進來的是院長左灝,他後面的那人卻是坐在一把木制輪椅上——正是一個月前窦衎在藏書樓撞見的那個神秘男子。
窦衎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
自從上次誤打誤撞偷聽到北沙一戰的消息之後,他花了許多時間去調查,可惜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他隻能寄希望于再次去藏書閣偶遇那兩人,但總愁沒有足夠的時間,直到前幾日倪初久突然跟他辭行。
王伯怕他多想,還再三跟他保證将軍完事之後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
殊不知窦衎暗自慶幸,甚至巴不得倪初久好幾個月不回來,他便可以随意編造一個借口糊弄王伯,每日晚歸那麼幾個時辰,正好用來蹲守藏書閣。
這幾日他躲在藏書閣的外間,除了西北風其他啥也沒撈着,受涼了晚上還沒睡好。沒想到今日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窦衎很是意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運氣好還是差。
“大家肅靜!今日能請來燕王殿下為大家講學,實屬東林書院的榮幸。書院建立之初遇到很多困難,幸得燕王殿下幫助,才有書院今日之位。”
男人這次換了身藏藍色袍子,顯得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他含蓄地微微朝所有人點了點頭,謙虛道:“左院長過譽了。興辦書院,授人以漁,乃是人人都應助力的善事。至于詩文,本王隻是愛好,不敢比肩先賢。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與各位世子說是講學,實則為讨教。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左院多多指正。”
這話說得沒什麼架子,聽得巫泊在旁邊窦衎耳邊連連贊歎:“不愧是燕親王楚楓。早聽說聖上同父異母的哥哥,天生腿疾,脾性卻是質樸。沒想到真人居然這麼親和。”
窦衎心裡想起上次撞見楚楓時候他乖僻的模樣,心裡哂笑不止。
“在座的諸位請多多珍惜這個機會,”院長左灏眼神掃過衆人,刻意在窦衎這邊停留了半晌:“尤其是某幾位貪玩的世子。”
窦衎對于此等夾槍帶棒的諷刺話語早已是刀槍不入。别人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而他是左耳朵有扇日常緊閉的門,根本溜不進去任何一句貶低的話。
可是這次那望過來的眼神裡,還有另一束滿含了探究。
雖然隻一瞬,窦衎仍敏銳感受到了楚楓眼神裡一閃而過的疑惑。難道他認出了自己?
不應該啊。那時自己分明打中雀鳥成功轉移了楚楓的注意力,是以楚楓沒能仔細走近看到水榭下的他。難不成是這幾日自己蹲守藏書閣被發現了?
窦衎不敢托大,忙将身子壓低了些,好把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好容易熬過了一個時辰的課,他剛打算開溜,卻被人截住。
楚楓搖着輪椅到他面前,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本王見你眼熟,我們此前可曾見過?”
“回殿下,應是不曾。許是我生了一張沒什麼特點的臉,叫殿下認錯了。”
窦衎雖回答得滴水不漏,楚楓卻不怎麼滿意這個答案,步步緊逼道:“上月十五你可曾去過藏書閣?”
“上月十五……剛好是入學第一日。”窦衎心叫倒黴,但臉上仍舊裝作努力回憶的模樣:“監院領我熟悉書院的時候曾路過藏書閣。”
“叫殿下笑話了,我對學問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是以入學一月有餘卻也不曾去藏書閣。”
正當窦衎搜腸刮肚找借口打哈哈時,綁着紗布的龐昊不知何時過來,幽幽地舉手:“殿下,我可以作證,他的确沒有。”
他用沒打石膏的那隻手指了指窦衎:“那天一早我倆就起了些争執,我便找人偷摸跟了他一整天,最後還打了一架。”
龐昊語氣仍舊有些不忿,再見他這模樣,那架誰打輸誰打赢不言而喻。窦衎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楚楓見狀終于相信了,又重新露出個笑來,聲音卻輕松了許多:“隻是恰巧見到相像之人,便臨時起意問問,還請兩位别介懷。”
“殿下客氣了。”窦衎回敬道。待楚楓離去之後,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的龐昊。
後者不自在地整理了下袖子,嘴角翹得老高,眼神飄忽着道:“這次替你解圍,就當是回你之前的人情!”
那什麼,他才不會承認窦衎從蛇口救了他一命。
“不過那天中午之前我可都沒監視你。你不會真撞見燕王殿下了吧?”
窦衎挑眉,突然想起倪初久之前壞心眼兒調侃他的話來,學着那模樣反問龐昊道:“你在關心我?”
“放屁!”龐昊像是被油濺到了似的一下子蹦得老高,生怕再窦衎再說出一句離譜的話,表情痛苦地邁着小碎步跑遠了。
窦衎留在原地笑得肚子痛。他倒是真的沒想到龐昊會幫他,看來這人還是個知恩圖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