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愛從小就愛吃瓜，吃不到現在是真心讓她難受。

雖然幹殺手這一職業不應該有好奇心，但反正她都退役好多年了，而且人與人之間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林下愛還在想發生了什麼，想得食欲不振面如白紙。一個穿着鵝黃色裙子的姑娘摸了摸她的額頭，嘀咕了一句沒發燒，轉手地來了一瓶礦泉水。

“是我剛買的，還沒打開。”姑娘說，她的手指甲上有漂亮的美甲，明黃色的假面白色的花，“你要喝口水嗎？”

林下愛發現自己真的口渴了，“謝謝。”

“送給你。”姑娘遞過去，“不舒服的話還是要盡早去醫院。”

林下愛猛點頭，抱着水感慨，【真是個好人。如果我現在身上有東西就好了，還能請人家……】

系統姗姗來遲，就看到黑發綠眼的女孩遲疑着摸自己袖口，翻出來一塊巴掌長的、小拇指粗的鋼筋——原本是作用防身的，怕對方紅着眼喊陪葬——她僵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塞回自己袖子裡，喝水。

他張了張，愣了一下，【什麼東西？】

林下愛充滿怨氣地回答，【你還在啊。】

【宿主……】

【算了，對不起我不應該遷怒你的。】林下愛歎了口氣，【這次任務幹什麼？話說我是不是還有巡邏任務沒做完……】

【已經結算了，不會扣工錢。】系統說，【現在情況不太穩定，很多場景都有bug，優先級比較高。這次的bug檢索失敗，需要宿主前往‘小何也便利店’場景觸發對話。已經為測試員規劃路線。】

視線裡出現了個地圖，林下愛仔細看了看，【還挺近。】

系統繼續播報，【上一個任務已結算。任務報告待提交。】

【等一下。】林下愛目光一凜，【你好像說了一個很可怕的詞彙。】

系統遲疑，【……上個任務已結算？】

【不是。下一句。】

【……任務報告待提交？】

林下愛大驚失色，【還要寫任務報告嗎？！】

系統沉默住了，張了張嘴，【……我們是正規公司，有這個流程。】

林下愛絕望了：【怎麼要寫報告啊？！】

系統試圖安慰：【沒關系，因為這次任務緊急，報告可以合并後再提交……】

林下愛剛要高興，便倒吸了一口氣，【算了，到時候還要寫兩份。有什麼格式要求嗎？】她摸出了自己手機，打開文檔，開始打算語音輸入，【應該沒有？】

【宿主隻需要如實記錄任務工作就行了，剩下的我負責——以及不能使用真實人名。】

【？聽上去這報告也不需要紀實文學啊？】

林下愛一邊語音輸入，一邊按着地圖的路線行走。

她語音輸入裡大談特談自己光輝事迹，什麼英明神武在絕境之中發現bug，什麼有效阻止了正反派互毆，什麼就萬民于水火之中……林下愛成功把自己渲染的天上有地上無，情到深處甚至嘿嘿笑了兩聲，哼了一曲亂七八糟的小調。

系統在她魔性的背景音中差點繃不住，本想提醒宿主這個場景有點危險，深呼吸幾個回合後打算張嘴提醒，然後又想到宿主隻是去便利店打個卡而已，根據系統檢測，「林下愛」是無法看到咒靈的。

比如現在。

衆人看不到的人，一個有着深藍色頭發，露出來的臉、手、足、甚至脖子都被黑色的縫合線縫起來的男子，正若無其事的迎面走來。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那種詭異的、遊刃有餘的笑。

——真人。

宿主還在一無所知的低頭進行語音輸入。真人上前，擦肩而過時甚至沒有在面前投下陰影。他一派輕松的把手搭在林下愛肩膀上，咔嚓，手指滑稽地怼到了女子肩膀上。

黑發綠眼的女子往前走，理所當然的穿過了真人半個手掌。

真人：？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異能者？免傷類型的異能者？

“真有趣。”真人饒有興趣地半側身子，看着林下愛穿着恐龍睡衣，吧嗒吧嗒地按着鍵盤越走越遠，“看不到我？還是裝的？”

他追上去，幾個呼吸之間，手臂驟然膨脹，變成一把寒光閃閃的鐮刀！

刀割向女人的脖子——

毫無疑問的穿過了。

林下愛壓根不受影響，繼續往前走去。

她甚至還在問，【我能稍微潤一下色嗎，比如說自己英明神武得救了電梯裡的人将他們先救出電梯，然後又折返身就被困的無辜民衆……】

系統若無其事，【您已經在潤色了。以及無辜民衆是自救的。】

【切。】

林下愛歎了口氣，隻好萬分惋惜地删掉，重新打了一段相對客觀的事實。她感知不到，真人已經嘗試用十八般武藝，鐮刀棍子齊上陣，毫不客氣地招呼自己的頭——

“真的看不見。”真人遺憾了起來，“甚至眼睛裡沒有我的影子啊。很強嗎。”

他的腦袋裡回想了一段記憶——一位穿着佛裝的男人、頭頂着一條巨大的縫合線，若無其事地和他打着排球，閑聊般如此說起：

“真人知道異能者嗎？”

“哎？”真人把球踢過去，随意地說，“和咒術師一樣東西吧？”

“不一樣。”男人接住了球，“異能和術式，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概念。一個是在靈魂上，一個是在身體。”

“異能更接近于束縛的一種規則。”

“——隻要滿足條件，就一定會發動，必然會實現。如果兩個相違背的異能碰撞到一起，也不會因為誰更強一方産生另一方的壓倒性，而是會産生特異點，把周圍的一切都毀掉。”

真人若有所思：“聽上去很有趣。”

“在認知裡，咒力越強大，越能清晰的感覺到咒靈。”男人輕聲說，“按理來講，異能者也敢該如此，但是反直覺的、不應該的——越強大的異能者，越不能感知到強大的咒靈。”

他微笑了起來，像是講到了一個不太好的冷笑話，牽動了頭上的不詳的縫合線，“異能者沒有咒力，最多隻能看兩三級的咒靈，難以被領域捕捉。除非雙方互相攻擊，否則，異能者和咒靈完全不相幹。這就是為什麼一直都是咒術師在拔除咒靈，而不将異能者也加入到隊伍裡中。”

“——因為他們也看不見。就算強大如超越者，也隻是能憑借隐隐的戰鬥直覺、感知到而已。”

真人哇了一聲，“……居然是這樣？”

“真是反直覺的設定。”男人問，“真人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聽上去是為了保護我們。”真人答，他臉上浮現出饒有興趣的微笑，看樣子下一秒就想出門去抓個異能者實驗一把，“真不可思議！”

“我曾經潛入了橫濱。”男人繼續說，“在那裡，我遇上了一個反異能者。他甚至能無效化咒力，差點戳破我的計劃。奪取了那麼多人的肉身，差點在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身上栽了跟頭，還真是頭疼。”

“從那天起我就在想，或許是哪方的神明給這個世界設下束縛也不一定。”

男人終于将懷裡的球重新發出，在那個火山頭發出暴怒的慘叫時，他的聲音幽幽飄過，“隻将咒術師和咒靈放在同一層面，為了不讓異能者、超越者，破壞本就因為六眼而混亂的對等。多虧了這個，我們才能完成如今的計劃啊。”

真人嘟囔道，“有這麼誇張嗎？”

————而現在，一個疑似很強的異能者，就在自己面前。

真人眼中亮起濃濃的趣味，“因為是免傷之類的異能，所以主動攻擊，也看不見我？”

真人都想要嘗試展開自己好不容易習得的領域。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遺憾道，“還是五條那邊更要緊，把那麼多人改造是真的很麻煩……就先放過你啦。拜拜啦。”

這場大戲林下愛早就沒有影子。

她上樓梯，拐了個彎，腳步不停地按照系統的路線走了，很快就拐進了這裡面的一家小便利店。

隻有熟知一切系統擦了把汗。

他剛剛想張嘴，林下愛頭上的呆毛動了動。她轉過頭，【剛才有人進過嗎？】

【啊？】

【幽靈之類的。】林下愛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奇怪道，【或者是獲得了隐身術的異能者？轉生仙尊的神魂？】

【……你都在說些什麼東西啊。】系統無力吐槽，【都沒有！任務地點到了，我們快進去吧——Bug在裡面，但具體情況沒檢測出來，需要宿主觸發。】

【哦哦哦。】林下愛默默進去。

裡面就是個很正常的便利店，擺着這些小吃、雨傘、速食和生活用品的便利店，還有飲品可以點。林下愛轉了一圈，覺得這裡面的場景正常、人正常、氣味也正常——

【果然還是很在意。】

【什麼？】

【系統。】林下愛答非所問，【上報完bug後，我應該是呆在這裡等bug确定完全修複好了，才能離開，是不是？】

【是，怎麼了？】

【一般來講，最簡單的bug修複要多少時間呢？】

系統想了想，【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的話……】林下愛摸了摸下巴，【說不定可以耶！】

【哎？】

解決完了自己的心事，林下愛立刻去幹活。既然不在外表明顯的地方，有可能是按下對話鍵才會炸一下出現的任務。

她試探性地買了幾包，過去結賬，流程也正常——

林下愛沉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