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家中又添了個人。
是女生,十五歲,織田作和幾個孩子一起把人搬到家,第一個想法是居然比太宰還要小。
之所以想到太宰倒不是因為織田作想吃代餐,而是因為上一個這麼倒在他家門口的人就是太宰。對方渾身上下都是血,這個女生半邊身子也是血。太宰身上纏繃帶,這個女生是脖子上纏了繃帶。織田作稍微掀開一看,傷口窄長而深,處理得很好,隻是有一點輕微滲血。
這個角度要麼是背後偷襲,要麼是自己搞的。
還有太宰當時倒在他家門口的時候手裡捏着的是□□,而這個女生抱着的不是假照,是一堆貨真價實、水亮亮的寶石。
織田作有些發愁——雖然是黑手黨最底層的跑腿,但是他還是知道他們黑手黨有一門業務是販賣寶石的。織田作仔細研究,發現這寶石不僅不是假的,而且成色很好,轉手出去賣的話,大概能賣個百萬吧。上不封頂。
仔細一數,12345,好多個百萬被女生護在手裡,死死攥着,掰都掰不開。
織田作隻能把女生搬進屋,努力把這些‘燙手山芋’從女生手上摳下來,用布裹起來,放在女生床頭——隻能說萬幸考慮到目前收養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極限,織田作很謹慎地留了空床位,現在剛好派出用場。
現在是女生躺在他家的第六個小時。
她一直在發燒。
是的,發燒。臉頰燒紅,呼吸急促,卻一直不出汗。織田作用溫度計稍微一試探,45℃。這溫度稍微一燒,便是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
冰塊,退燒貼。感冒藥,抗生素——沒一個起效。
甚至燒得更厲害了。
織田作也更發愁了。
顯而易見,這個姑娘應該來自于不知道哪來的組織,搞到了一大堆寶石,然後被人追殺,怎麼想也不應該正大光明地出現在醫院裡。而他自己雖然是黑手黨跑腿的,但也是記了名字的,更也不可能大大咧咧的出現在醫院裡抱着孩子說不好意思,這邊麻煩挂急診——
就在織田作要緻電太宰,問他能不能搞個醫生來,孩子好像要燒死了的時候,女生醒了。
她說自己叫林下愛,家中一哥一妹。癡傻的哥哥。病重的妹妹。破碎的家。而自己身處于異國他鄉,本來是想搞點錢回家,結果不料遭奸人陷害,隻得流落在此,如果可以的話請讓她在這裡借住之後回國後必定償還,而且她會支付房租,現金。
織田作同意了。
織田作問林下愛要不要叫醫生。
林下愛一臉嚴肅,聲稱這是個人體質問題,就算去醫院也治不好的,而且她也不會燒死所以就這樣吧。
然後林下愛倒頭就睡。
如此持續了七天,孩子們好奇的圍着這個姐姐。林下愛清醒的時間少,昏睡的時間多,當她清醒的時候會出門走一兩個小時,然後搖搖晃晃地回來,還會抱過來一大堆點心給孩子們吃。在家裡時非常乖巧……也不算特别乖巧,她有一次幫忙做飯,在廚房不語,隻是一味的打碎了三個碗。但是林下愛很擅長清潔、很會哄孩子開心、吃飯不挑剔、也不會随地自殺——
織田作其實有問過林下愛要不要吃發芽的土豆。
林下愛當時在幫忙拖地,擡頭,驚悚地望過來,綠色的眼睛裡全是震驚:“啊?發芽的土豆是有毒的!!”
“是啊。”織田作像是知道般點頭。
林下愛連掃把都拿不穩了,下意識轉頭去看孩子們:“織田先生你給誰吃了啊???”
“不是。”織田作說,“是和你以前一樣倒在我家門口的一個孩子,他當時就要吃這個,吐了都要吃。”
林下愛:“……”
林下愛略微沉默,然後得出一個評價:“他超愛。”
織田作點頭:“我也覺得他很喜歡,所以有點感動。”
林下愛非常理解:“我懂,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感動。不過下次這種活動别讓人家參加了,容易沒有下一次。”
林下愛拖完最後一個地塊,默默回床上倒頭睡了。
盡管林下愛說過自己不會死,織田作還是很擔心。因為對方一睡就要睡十多個小時,期間一動不動,很難讓人去相信這是睡着了,反倒更容易相信這是已經死了。于是孩子們和織田作沒事就去摸一下對方鼻子和脈搏,确認這個人沒死。
可能是因為心神分了大半在家裡的緣故,織田作是在流言四起的第三天後得知的——
得知有一部分人不知道為什麼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肢體錯位了這件事。
有員工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多了兩隻手。
有同事回家發現自己的媽媽臉消失了。
還有人走着走着,突然撲通一聲,長出另一隻腦袋。
這些消息因為太過驚悚恐慌的緣故,被瞞得很好,織田作是在和太宰喝酒的時候被太宰特意提醒過了注意安全時才得知。織田作若有所思的回家,打算先看一下孩子們有沒有狀況,一打開門,大廳,一個男人被黑發綠眼的女生捆住三手雙腳,丢在鋪了塑料袋的餐桌上——多餘的第三隻手長在下巴處。林下愛磨刀,幹脆利落地幫男人切下了多餘的手,擦掉臉上的血,拿出一個噴霧對着傷口一噴。
伴随着一些詭異的亮晶晶的閃粉,傷口的切面奇迹般的止住了血、愈合、重新變為幹淨的脖子。
林下愛顯然還發着燒,整張臉紅得要死,搖搖晃晃地把能人扛起來,似乎想把人丢到外面。
于是林下愛就看到了織田作。
目睹了全過程的織田作。
林下愛:……
“你聽我解釋織田先生!”林下愛一把把男人放在沙發上,眼含熱淚地沖過來,“我不是變态啊啊啊啊啊——!”
織田作點頭:“我知道了。”
林下愛拽着織田作的衣服把人拉進來,撲通一聲把門關上。她很謹慎地張望了一下,盡管沒人知道她在這個有兩人的房間張望什麼。
林下愛看上去很緊張,“孩子們在樓上的房間裡玩飛行棋。”
織田作再一次點頭。
林下愛深呼吸一口氣:“我和你說件事,你千萬别害怕!”
織田作再再一次點頭:“我明白了。”
“其實——”黑發綠眼的女子壓低聲音,緊張兮兮,無端自帶了一種神秘感。她綠色的眼睛不安地垂下,好像在猶豫自己說出這個秘密正不正确,最終才慢慢鼓起勇氣、破釜沉舟般的開口,“其實我是——”
“——魔法少女的經紀人!”
饒是織田作見多識廣、走南闖北,可依然被這個名詞砸中了腦袋,卡殼了。
林下愛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人很難相信,但是其實像這種發生異常的狀況,其實是「拼接的魔女」做的。以前不是魔法少女的人,除了大型災害,根本注意不到這些異常。但是自從前幾天,魔法少女學院突然封校後,這些異常就能被你們注意到了——原本像這種異常,應該是魔法少女來解決,但不知為何,我一直都沒辦法聯系到她們,所以我隻能自己來解決。”
林下愛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傷心地問,
“……織田先生,您相信我嗎?”
織田作想了想。
織田作再再再一次點頭:“我相信。”
***
坂口安吾一口水噴了出來。太宰捧住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說完一切的織田作點了點頭,表示沒了。
坂口安吾把水杯放下,看着還在追細節的太宰,又看了看認真回複細節的織田作,最終選擇按了按自己的鼻梁,不可置信地追問:“你就這麼信了???”
織田作理所當然地用眼神詢問為什麼不。
“魔法少女的經紀人耶!”太宰治依舊捧着臉,聲音莫名激動。黑發少年被繃帶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一隻眼睛亮晶晶的,“啊——第一次聽到這個職業!和小精靈差不多吧?哇哦!”
坂口安吾吐槽:“重點不應該是人類為什麼能保持40度以上的體溫好幾天嗎?!”
“而且我就不說織田作先生意識不到了,太宰君,這個是很嚴肅的問題。”坂口安吾嫌棄裝嫩了十八歲黑手黨幹部,轉而對還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織田作說,“你要改掉這個壞習慣,孩子就算了,不要随随便便把來曆不明的人撿回家,像這種話多半是編出來騙你的。我說你啊,要進行深刻的反思!”
“啊……”織田作露出思考的表情,“可是當時太宰對我來講也是啊。”
太宰嗆了一口口水,“說的是呢,說的是呢!”他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在坂口安吾再次要開口的時候,忽然陽光明媚、清爽萬分、笑容十足地開口,“那我們去織田作家裡做客吧!就現在!”
“就現在?”
“就現在!”
太宰治推了一下桌椅,旋轉椅子轉了一圈,他跳了下來,披上一旁的大衣。太宰說,“安吾不去看一眼也不會放心吧?再者說了,那個人是織田作看着經紀人治好的吧。”他再度露出一個笑,“——所以,果然還是要見一面啊!”
織田作想了想,于是進行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次點頭。
“也是。”
坂口安吾看已經決定好行程,甚至迅速發消息通知手下快點将車子拉來的太宰,思索幾秒後,提上自己的手提包,也跟上了。
**
他們到達目的地。
房門關得很緊,窗戶拉上了。太宰治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看着織田作上前敲門。門發出咚咚、過于沉悶的響聲。裡面的人一言不發。
織田作從口袋裡摸出鑰匙,直接擰開。
噗!
太宰治在驚愕中被水淋了一頭。水。帶着鹽味的水。漂浮在水裡的荷葉。荷花。蓮蓬。沒有淤泥,潔白纖細的根系漂浮在水面,攪成一團潔白的發絲,劈頭蓋臉地帶着花香砸了太宰治一頭。太宰治在驚愕間差點忘記閉嘴,隻來得及閉上眼睛,過了半天,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