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死亡凝視。
……這頓飯看上去是吃不下了。
于是坂口安吾看到[太宰醬]起身跳過去去拿了打包盒,沒注意自己所到之處所有人都是情緒失控、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樣子。
還有不少人像這裡瞬間投來了目光,仿佛在看直面鳄魚的勇士,敬佩中夾雜着嫉妒,嫉妒中夾雜着羨慕,羨慕中又夾雜着絲絲不甘心。短短幾道目光,風雲變幻,足以讓坂口安吾如坐針氈,下意識喝了口水停留在半空、試圖擋住自己的臉。
……真不敢想象。
畢竟,即使在同一棟樓裡工作了那麼久,他們幾人确實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可他們确确實實的、沒有在一起聚過餐。
太宰根本不會出現在食堂,來到酒吧裡也大多數也隻是喝酒而已。他會做食物,但卻隻費盡心思的研究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吃的東西讓自己優雅的離開世界,樂此不疲,無數次重複把繩子在脖子上打劫的遊戲,好像快死時才能呼吸。
織田作前段時間得中午回去一趟照顧孩子做飯,後來有咖喱店的店長,再後來林下愛也分擔了不少,但是像三人聚在員工食堂裡吃飯這種情景,基本上不存在。
像夢一般。
畢竟——
畢竟他們從未踏入過對方的生活,
隻是偶然會在某個夜晚共同飲酒的過客。
坂口安吾偷偷擡眼,看到[太宰醬]愉快地打包了滿滿三盒,用不知道從哪裡送來的塑料袋打包(從路過的無辜路人口袋裡順的),然後才高高興興地動了幾筷子。
“好吃!”她說。
漆黑的瞳孔忽然和坂口安吾對上。
“安吾,你好像沒動快子?你不餓嗎?”
織田作發出唔的一聲,也注意到了。他擡起眼睛,嘴裡還咬着咖喱的勺子,吞下去之後才問,“不吃嗎?”
坂口安吾莫名其妙地被炸出冷汗,下意識順着說,“我不是很餓——”
話音未落,[太宰醬]眼疾手快,擡起筷子把安吾餐盤裡的紅燒肉夾走!
“那我吃咯!”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扒拉走一半的餐盤,沉默。
***
他們啃完了,織田作習以為常地丢下一句我來,把餐盤拿走統一放在外面的台子上,[太宰醬]哼着歌,把打包裝上打上了相當複雜的蝴蝶結。坂口安吾擡起眼睛、垂下眼睛、張開嘴巴、閉上嘴巴。然後再一次重複以上流程。于是林下愛和[太宰醬]都沉默兩秒,不約而同的想他看我幹嘛。[太宰醬]還沒有清醒到能調動死前記憶的程度,林下愛也根本不認識面前的人。
兩方不太健全、不太清醒、同樣都沒有記憶和經驗的意識經曆了一系列的搶麥克風,最終——
“安吾,”
坂口安吾停止流程進度,卡殼到張嘴的那一刻。[太宰醬]看着他,輕聲問:
“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
“……”
“…………”
那瞞着的事情很多了(釋然)。
有表面上坂口安吾其實隻是這裡的小小的一個員工,實際上是隔壁派過來的間諜;表面上是隔壁派過來的間諜,但他其實這裡派過去假裝間諜、然後又被派回來的間諜。簡稱雙面間諜。
暗地裡看上去坂口安吾像是雙面間諜,但其實他真實的組織是政*府的公務員!
沒想到吧太宰君,這個人從未下過海!
此時此刻,坂口安吾用生平最好的演技喝了口水,故作鎮定,臉色不變,腦袋飛速運轉思考自己到底暴露些什麼、太宰君又掌握了些什麼,同時還要迅速辯解:
“沒——”
[太宰醬]望着他,像是在等着解釋。坂口安吾在她的目光下咽了一口唾沫,還是倔強地說完了:
“當然沒有,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坂口安吾反客為主的推了眼鏡,試圖把對話拉回他們的日常生活裡,以為自己即将迎來刀光劍影,挺住呼吸開始垂死掙紮,“上次你用我整理的檔案擦鼻涕這件事——”
“沒有那就好!”
[太宰醬]火速打斷翻舊賬,移開目光。坂口安吾還要解釋的聲音一下子卡住了。
織田作已經進來了。
于是坂口安吾又平靜的沉默了。
織田作尚且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他隻是靜靜地看到了自己兩位友人在等自己,過去,很平靜、又帶着點遺憾的表示自己得幹活了。畢竟作為黑手黨底層,是有很多雜活在等着這位單身父親的,比如說拆彈、換茶水間的紙張和茶水、跑腿送信封資料……反正沒人幹的他都得幹。
坂口安吾便和[太宰醬]一起上了電梯。
織田作目送倆人進電梯。[太宰醬]快快樂樂地揮舞着手臂,向他做拜拜。
坂口安吾的辦公室是十七層,[太宰醬]是四十三層。坂口安吾先一步給自己按下,等待許久,[太宰醬]久久不動。餘光裡,黑發少女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被繃帶包裹的大半張臉沉默而憂郁。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沉默是今晚的反常、沉默是死神來了的前兆。
坂口安吾還記得那句鬼貼臉般的“安吾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手指顫抖了一下,很細微。他還在苦思冥想究竟是哪裡的問題,還是太宰君隻是釣魚執法——
他在思考。
而[太宰醬]在燒烤。
[太宰醬]隻是在想自己要用什麼樣的姿勢,拎着打包盒,出去和經紀人彙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