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沿着山谷向那片田地走去。山頂上所見的小小地塊此時已變成了一片廣闊田地。他們順着山腳轉了個彎,一座山丘出現在他們眼前。季很确定,他十分确定,那就是婼支族居住的山丘!
兩人對望,羽昆見季的雙眼明亮異常,便知他們應該是找到了。
“是這裡?”羽昆問。
“是這裡。”季肯定地說。
終于死裡逃生,這些日子裡他們日夜期盼,期盼着能走出這大山,可這一刻終于到來了,羽昆卻沒有多少反應。她太疲憊,期待太久,此刻已沒有了興奮的氣力。季見她如此,不覺有些心疼,低聲道:“我們走出來了。”
二人的眼睛皆是通紅一片。
季擦了擦眼睛,低聲道:“走吧。”兩人于是相扶着,一步一步朝那山丘走去。
兩人走到離山腳不遠處,便有人遠遠朝他們吆喝道:“遠來的從何而來?”
“我是尼能的季!”季同樣吆喝道,說着兩人便立住,等那人回去報信。
對面一時沒有了聲音。等了許久,遠遠便見一群人從山上簇擁着過來。走在前面的便是婼支族長和曆叔。季幾步迎上去,等近了,曆叔才真的确信這個又黑又瘦,完全沒有了人樣的人真的是季。他嘴唇抖動,步伐踉跄,一把抱住季,一雙手不斷重重拍着季的後背,語帶哽咽道:“你還活着呀,還活着呀……”
季的眼圈頓時紅了,一股熱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他抱住曆叔,哽咽難言。
旁人見此情景,也紛紛落淚,更有人不斷雙手合十向天朝拜。自季超期未歸,曆便帶了四個族人過來了解情況。直到他們過來,婼支才知道季失蹤之事。自到達婼支的當天,曆便領着十數人在伏牛山裡搜索,他們以婼支為起點,一路往山口搜尋,尤其那些易迷路的山谷更是一遍又一遍搜索。
時間一天天過去,搜索範圍一點點增加,他們的目标從原本的找到季變成了起碼要找到季的骸骨,可就連這樣的願望也一天一天變得更加渺茫。遺失的人固然疲于奔命,尋找他的人同樣唇焦口幹,心神俱傷。昨日,尼能又過來一人,是族長系派過來的,隻帶來一句口信:生死有命,實在找不到便不用再找了。
雖然系如此說,但是婼支族長和曆如何肯放棄?他們盤整兩日,正準備明日再出發,沒想到季竟然完好無損地出現了!還能有什麼語言來表達他們此刻的心情?
羽昆在旁看着季和族人的喜悅與眼淚,也不由流下淚來。
稍微平複後,季向曆叔和婼支族長介紹了羽昆。羽昆與他們見過禮,然後一行人上山往村落而去。
到了村内族長家,羽昆和季各自洗漱一番。芸母親給他二人安排了飯食和住處,兩人吃過飯便狠狠睡了一大覺。
他們一連昏睡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天色剛明,睡足了的季站在門前空地上眺望着東方紅霞。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響。他轉頭,原來是羽昆,正站在門口伸懶腰。兩人相視一笑。羽昆活動着身體走過來,同他一起看着東方的天空。
此時雲霞飛快散去,東方越來越亮,終于一輪紅日跳了出來。晴朗的好天!兩人望着朝陽,這是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們第一次毫無壓力的閑看朝陽升起。
露水散去,地上熱氣漸起。婼支族長家人來請他們二人入席吃早飯。婼支族長居首,羽昆被安排坐在左邊首位。有長輩在,羽昆自不肯坐首位,推讓曆叔坐了第一位。于是羽昆第二位,接下來便是季。尼能其他人前日已回去給族長報信。
坐在對面的便是芸的兩個哥哥,三姐和芸自己,芸的母親和兩位嫂嫂在廚下忙活。一時飯端上來,在食物的香氣中,婼支族長代表婼支和尼能兩族再次向羽昆表達了感謝之意,感謝羽昆幫助季走出了大山。
羽昆感謝婼支族長的招待,又稱能從山裡走出來,更多憑借運氣,不敢當幫助這一說。
婼支族長哈哈大笑,連聲誇贊羽昆施恩不計,非天地之間赤誠之人不能為。
羽昆仍是謙虛,道在深山之中迷路,相互攜持是應有之義,實當不得如此誇贊:“季公子原本帶了一袋子谷要送給您,路上也讓吃完了。說來若非有這一袋谷,我也絕不可能走出這大山。”
婼支族長道:“無妨無妨。隻要你們能活着出來,不說一袋,便是十袋百袋也使得的。”
芸母親笑道:“先吃飯吧,邊吃邊說。”婼支族長于是道了聲“請。”衆人便開始吃飯。
席上,婼支族長與曆叔問些羌地風光,羽昆撿能說的盡說了,一席飯吃得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