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叔簡直氣絕,他起身滿地轉圈,最後胡亂薅了一把枯枝野草就朝序撲打過去:“你小子想得倒是挺遠!你怎麼就不想想你家裡的老爹老娘?! 怎麼就不想想他們還在家裡日夜擔憂,祈盼你早點回去?!”
序樂得直蹦。他繞着圈子逗易叔,讓易叔想打卻總打不着。蒼在一旁看得直笑。季攔下易叔,又喝住序。等易叔喘着氣平靜下來,他才道:“叔您考慮的是。你們家人還等候你們回去。你們先回去,我去探一探,看看是什麼就趕回去。您回去後和我父母說一聲就好。”
見說來說去季就是要去,易叔不由焦急:“我們家裡人盼我們回去,你爹娘弟弟妹妹難道就不盼你回去?你媳婦和你孩子就不盼你回去?季娃啊,不要再生波折了,盡早回去才是。族裡都還等着我們的消息,你弟弟象還在姜寨呢。”
易叔一番苦口婆心,季卻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瞧瞧:若真如他所猜測,那光亮之處便是呂良,不是意外之喜嗎?就算不是,也不過浪費幾日時間。羌族的消息,易叔他們回去自然可以帶得回去。
易叔看着季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坐在一旁直歎氣:他不明白,這一路都很順利,怎麼偏偏快到家了,卻要鬧這麼一出?
“季娃,那就是眼花而已。”易叔說得口幹舌燥。
“不管是不是眼花,今天晚上再看一次不就知道了?要是今天晚上沒出現,就當做眼花,就不去了,怎麼樣?”序出了個主意。
易叔猶豫間覺得這個提議可行。“你同意嗎?今天晚上要是沒看到,明日就進山回家。”他問道。
季想了想,點點頭,心裡卻隻當是緩兵之計。
“好!那就說定了,今天我們就在此多等一日,等到晚上再看。如果沒有出現那光亮,明日就全部回家。要是有……你要去就去!”易叔拍闆道。
說定了四人便松快下來。不論今晚看不看得到那光亮,起碼這一日,是他們這麼多日來最輕松的一日。幾人曬着深秋的太陽。序和蒼在山崗周圍四處遊蕩,試圖打個什麼野味。易叔昨晚本就沒睡好,又經早上一役,隻感覺頭痛,躺在石凹裡閉目養神。
季站在山崗上,白色的陽光撒落天地。前方的原野裡,徹底幹燥的茅草隻剩下細杆,經過昨晚一夜大風,成片成片倒伏,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遠近深淺不一的金色。在這成片的金色裡,序和蒼在遊蕩。
當晚,四人不睡,一直望着那片遠山。夜風如薄刀,刀刀割人肉。今夜的星星比昨晚少了一些,因為天空中有薄雲。幹柴哔哔啵啵響,他們等了很久,然而那東南方除了星光别無它物,倒是風吹雲散,西天一角露出了彎月藏在幕布後的影子。
“不會有什麼光亮的。”幾人等得困極,易叔粗聲道,“都去睡。”季看着前方,頭也不回地讓他們三人去睡,由他來守夜。三人困極,也不與他争辯,蜷縮着躺到石凹裡裹緊毛皮。
季看着遠方,他不肯放棄:自從鄭城回來,他心中總是自責,自責自己在象的事情上毫無作為。他對易叔說感覺那片光亮可能是大城之所在,他當然知道這話聽來荒誕,但如今他毫無頭緒,一無所獲。昨夜所見的光亮便有如一個渺茫的希望。既然是希望,縱使再渺茫,他也要盡力試過。
可看來天不遂人願,想想也是,他的念頭原本就可笑……火光跳動,他逐漸陷入深重地睡意中。寒風依然呼嘯,柴火逐漸燃盡,火光漸漸縮小直至變成暗紅的灰燼。寒意猛烈襲擊而來,侵襲他周身。就在這寒冷中,季被凍醒。
他首先擡頭看火,再一擡頭,看見了遠方那仿佛被塗抹暈染了的天空。他看了很久,然後叫醒了石凹裡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