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各區域物資陸續裝車。林溫姝站在院中央,看着一輛輛馬車被苫布蓋得嚴嚴實實,車輪旁堆着備用的車軸和麻繩。
她忽然想起姜清芷曾說過“商隊的命脈在車輪上”,便讓莫言帶着人給每輛馬車的車輪都裹了層鐵皮,又在車轅上綁了兩桶融化的羊油,以防車輪凍裂。
戌時三刻,最後一輛馬車的缰繩被系緊。林溫姝摸出懷中的銀哨,輕輕吹了一聲——這是約定的集合信号。
不多時,蒼蘭抱着幾捆皮甲過來,錢乾坤提着食盒裡的糖蒸酥酪,莫言扛着最後一箱箭矢,都聚到了她身邊。
她環視衆人,指尖撫過馬車上“姜府商行”的旗号,忽然開口:
“明日卯時出發,每輛車間隔三丈,遇雪停行時就生火煮酥酪。”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每個人的棉衣上,
“記住,衣服濕了立刻換,别硬扛。”
子時初,林溫姝吹滅庫房燭火,剛轉身便聽見檐角銅鈴輕響。
她擡頭望去,隻見蒼蘭如夜枭般蹲在屋脊,月光将她手中的信箋鍍成銀白——正是今早截獲的那封密信,落款的歪扭海棠旁,不知何時多了道指甲劃痕。
天剛破曉,林溫姝站在廊下檢查最後一批綁在馬車上的防滑草繩,指尖被晨霜凍得發木。
墨言踩着積雪過來時,腰間的箭筒随着步伐輕晃,裡面新添的響箭尾羽在晨光中泛着冷白。
“林小姐,我想與商隊一起,去看看小姐。”
他聲音低沉,喉結滾動時。
林溫姝轉身時,瞥見他靴筒裡插着的短刀刀柄纏着紅繩,繩尾系着枚銅錢大小的銀牌。
“你不是還在學堂教那幫小子射箭嗎?”
她伸手撥正他歪掉的護心鏡,鏡面上隐約映出他眼底的血絲,
“現在跟去了,學堂怎麼辦?”
墨言從懷裡掏出卷羊皮紙,展開後露出趙猛歪歪扭扭的字迹:
“趙猛說他能頂班,還畫了張‘百步穿楊’的保證書。”
紙上墨迹未幹,右下角還按着個黑黢黢的手印,顯然是那莽夫用箭杆蘸墨蓋的。
“再說了,”
他壓低聲音,指腹蹭過腰間的箭筒,
“昨夜在兵器庫發現三箱箭羽被人動了手腳,尾羽膠水裡摻了雲升閣的‘軟筋散’——這批物資我得親自盯着。”
林溫姝盯着他護心鏡邊緣的凹痕,那是替姜清芷擋刀時留下的。
“罷了,”
她從腰間解下刻着北鬥的銅哨,輕輕塞進墨言掌心,神情認真且專注:
“墨言,路上每隔兩個時辰就吹一次這銅哨。要是遇上暴風雪,就用響箭擺出‘北鬥七星’陣型。”
墨言鄭重地接過銅哨,緊緊握住,指節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
他轉身正要走向馬車,林溫姝又叫住他。
“路上多留點心,盯着點車軸。”
林溫姝一邊說着,一邊将木牌輕輕挂回墨言脖子上,眼神中滿是叮囑,
“尤其是第三輛和第七輛,輪毂暗格裡藏着咱們的‘回馬槍’,千萬不能出岔子。”
墨言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之際,鬥篷随風揚起,掃落了地上的些許積雪,内襯上繡着的麒麟暗紋在晨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現。
他翻身上馬,腰間的銅哨與箭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出征前的铮铮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