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對方棱角分明的側臉,
“倒是将軍,能在這樣的局勢下穩住軍心,才是真本事。”
劉勇聞言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驚飛了土台上的夜鳥:
“公子這話說得妙!不瞞您說,昨日還有新兵躲在馬廄裡哭鼻子,今日見您帶車隊沖過匪窩送來糧食,個個都紅着眼睛磨兵器呢——”
話音未落,西南方向突然騰起一道火光。兩人同時變色,隻見劉勇猛地扯下披風甩在地上,輿圖在風中嘩啦展開:
“是烽燧!敵軍夜襲!”
他轉身握住墨言手腕,
“公子随我去中軍帳!小姐此刻定需要人傳話!”
墨言被拽着往前跑,卻在路過營帳時猛地頓住——透過縫隙,他看見姜清芷正獨自坐在燭下,手中握着支斷箭,箭杆上纏着半片染血的布條。
她指尖輕輕撫過斷口,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帳幕上,像一尊凝固的玉像。
“墨公子?”
劉勇的催促聲傳來。
“來了。”
墨言收回目光,快步跟上時,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瞭望台上,劉勇說小姐畫地圖時,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卻頭也不擡地說:
“等打完這一仗,你們就回家,和家裡人團聚。”
原來有些東西,早在風沙裡紮了根。就像此刻他跟着劉勇跑過的每一步,都在朝着那個有光的方向。
墨言和劉勇剛沖進營帳,就被眼前緊張的氣氛所籠罩。
姜清芷站在營帳中央,臉色凝重,目光緊緊盯着面前攤開的地圖,上面用不同顔色的筆标記着各種戰略要點,旁邊還散落着幾支折斷的箭。
“敵軍來勢洶洶,這次怕是有備而來。”
姜清芷頭也不擡,聲音沉穩卻透着一絲焦急。
她伸手拿起一支箭,在空中比劃着敵軍可能的進攻路線。
墨言快步上前,看到那斷箭上殘留的黑色羽毛,心中一緊:
“這是黑羽軍的箭,他們向來以狠辣著稱,看來這次敵軍動用了精銳。”
劉勇猛地将輿圖拍在案上,指尖戳向地圖西北角的“鷹嘴崖”:
“黑羽軍夜襲必走捷徑,此處崖壁陡峭,他們的騎兵難以展開。”
“末将請率虎嘯營埋伏于此,用‘懸石陣’截斷谷口——每塊礌石都系上浸油麻繩,等敵軍前鋒過半,就點火讓石頭順坡滾下去。”
他抽出腰間令箭在地圖上劃出弧線,
“同時派二十人扮成樵夫,在崖頂堆放幹柴,若見敵軍雲梯出動,就往下潑滾油,燒他個進退兩難。”
姜清芷擡眸時,劉勇已解下披風鋪在地圖上,露出内襯的狼頭刺繡:
“還有後招。末将讓人在崖底埋了三十口空水缸,裡面全裝着銅鈴铛。等礌石滾下時,鈴铛聲混着山石轟鳴,能讓敵軍誤以為咱們伏兵過萬。”
他忽然從靴筒裡抽出張獸皮,上面畫着黑羽軍的夜間聯絡暗号,
“方才抓到的斥候供出,他們用‘三長一短’的哨聲傳令。咱們不妨将計就計,讓心腹士兵混進敵營附近吹假哨,亂他們的陣腳。”
帳外傳來箭矢劃破夜空的尖嘯,劉勇突然單膝跪地:
“請末将願以三百輕騎,末将願以人頭擔保,天亮前必讓黑羽軍有來無回。”
他擡頭時,燭火在瞳孔裡跳動,像兩簇燒不盡的野火,
“若此戰得勝,咱們就能把防線往前推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