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中時的青澀稚嫩相比，如今的對方，臉上多了幾分歲月沉澱後的成熟韻味。

今日的天氣竟與他們初次相見時别無二緻。

隻是相較于初見那天如注的暴雨，此時的天氣就溫柔許多。

沈時樂的大腦一下子過載，一片空白，好似表演者手下的提線木偶斷了線，不知如何動作。他呆愣地注視着不遠處撐着傘穩步走來的身影——步伐從容，絲毫不見那時淋雨的狼狽之态。

現在是2026年6月23号，下雨的第六個小時，算上顧川陽回家的半個月，也是兩個人分開的第2942天。

地點不正确。

時間不正确。

沈時樂沒想在此刻遇故人。

顧川陽一步步走近。

隻剩半米距離。

他擡手，代替沈時樂去撐着門，同時把靛色的傘收了起來。傘是自動的，手指輕按按鈕，就很方便的合起。

沈時樂還在愣神。

門已經從手中溜走，但他卻維持動作不變。

顯得有點呆。

沒人先說話。

當對方走進樓道，沈時樂就馬上低垂下眼，轉身帶路。

顧川陽沒有大的表情，好像也不驚訝，讓人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直到沈時樂用指紋解鎖門鎖，才有了第一次對話。

“好久不見。”顧川陽站在他身後，“沒想到是你在找人合租。”

滴——

門開了。

沈時樂握住門把手，往下轉。

“啊，哦，好久不見。”

沈時樂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門口有鞋套。”

“需要換鞋嗎？”

兩句話一起響起。

“好。”顧川陽已經踏進家一步，又退出去。

客廳内布局一目了然。

奶白色的布藝沙發沿着米色的牆壁整齊擺放，搭配着幾個同色系的抱枕，沙發前深木色的茶幾擦得一塵不染。

餐廳緊挨着客廳，實木餐桌居于中央，四把椅子對稱擺放。

廚房是U型設計，櫥櫃采用了簡潔的白色面闆，與黑色的大理石台面放在一起也不突兀。

沈時樂指着一間房間言簡意赅道：“這是我卧室，剩下的地方你可以看看合不合适。

意思就是這間别進。

顧川陽聽懂他的意思，隻去了其它地方。

“我過兩天把東西搬過來。”

“哦。”

家明明就在京海。不回家，反而來租房住。

不過沈時樂并不想深究原因。

他現在的狀态很奇怪。

此刻的氛圍有些怪異。正常情況下來說，兩人應該溝通租房合同，交流些生活習慣，或者随便說些什麼。

可沈時樂卻莫名地抵觸開口。

他甚至暗自在心底想讓對方離開，卻又沒有直接出聲趕人。

沈時樂剖析自己的内心，發現自己似乎是在等對方主動放棄。

但顧川陽沒走，看上去應該是滿意這裡的。

也不問房租價格，反而聊東聊西。

或許隻是禮貌交流，但沈時樂把這些交流定義為“聊東聊西”。

“方舟森不小心蹭了你的車，抱歉。”

沈時樂沒想到對方會提這件事，怔一下，回答道：“沒事。”

“剮蹭的嚴重嗎？”

他語氣平淡：“還行。”

“你最近怎麼樣？”

沈時樂微微颔首，目光與顧川陽交彙。

他猜測不出顧川陽想表達什麼，空氣仿佛都透着一絲微妙的局促。

“挺好的。”他露出一個禮貌性的笑，簡潔地回應。

聲音不高，卻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仿佛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笃定。

話題又結束了。一陣難以名狀的無形的紗幕将兩人隔離開來。

其實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好說的，無論是往事還在現狀。

可顧川陽表現得極為自然，仿佛并未察覺到這氣氛的微妙。

“聽說你保送了京大。”

沈時樂這才有比較正常的反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你怎麼知道？”

“我聽别人說的。”顧川陽再次重複剛剛已經透露的原因。

沈時樂定了定神，壓下心底那一絲不自在

“哦，是。”

人家都已經說了是“聽說”，也不知道自己多問一句幹什麼。

短暫的停頓後，顧川陽似乎還想繼續這個話題。

“大學……”

沈時樂卻有些意興闌珊，内心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目光遊離，冷不丁地打斷對方：“你覺得房子怎麼樣？”

“……挺好的。”

“行。”他輕輕吐出一個字，下意識地用右手大拇指扣着左手食指，心裡盤算着要怎麼體面地讓顧川陽離開。

顧川陽好似聽得見他的内心獨白，很合時宜地決定道：“那我先走了。”

“嗯。”

交流到此為止，沈時樂站在原地，沒有要去送人的意思。